“师兄,今日一事,只怕我道门危矣,能否在这劫难之中存活下来都是两说。”
待得众人散尽。
清远身后,一紫袍道人面露担忧之色。
清远转身,悠悠一叹,问道:“齐元山,你说,我们又当如何?”
那被唤作齐元山的紫袍道人又行一礼,略有些迟疑,道:“师兄,我道门向来是尊天道的。”
话只说了一半。
不过,这齐元山道人也未再继续说下去。
道门尊天道,而那李慕仙,又是代天执子,这话无须说明,其中意味已是再明显不过。
如今李慕仙找上门来,他们只需顺天而为,便可保住这道门千秋基业。
不止于此,待得日后大胜,更是可分得几分气运。
清远只瞥了眼他。
那齐元山好似是自知失言一般,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不敢再多言。
清远又看向这几个紫袍道人身后那些年纪看着稍微小些的红袍道人,张口问道:“刘大,你说呢?”
刘大扫了眼齐元山,随后,这才行礼道:“师尊。我道门虽尊天道,可终究是道门,而非天门。如今天道不仁,视人命为草芥,甚至不惜与邪魔为伍,我等若再扶植天道,那才真是离经叛道。何况,我等修道皆为成仙,尊天道万年,可曾尊出条通天路来,如今青云为开天门不惜伐天,我等当与他们在同一阵营才是。”
“如今这天下,我等当尊的是道,而非天。”
这回答,倒是与齐元山截然相反。
清远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难怪,叶尘会专程将他送来道门,就连师尊生前,都对其青眼相加。
那齐元山又加了几分心虚,几次想开口,但看到清远那双眼睛,也只好默默将话咽回肚子里。
清远背手,冷声道:“从今往后,若是谁还敢说这般丧气话,便自行滚下山去吧!若天道向众生,我道门自会尊天道,如今天道不仁,我等,也决不可同流合污。”
齐元山汗颜。
也不敢再多言语,只俯身拱手,行了一大礼。
清远走上石阶,路过齐元山身侧时,还不忘低声骂一句:“这千年修为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如你这活了不足半百的师侄来的有血性!”
几人纷纷跟上,便要回山门去。
只留下齐元山一人,依旧呆立在原地,心中思忖许久,终究还是未回山门,而是独身一人踏过青石阶,就此下了山。
“你们寻你们的死,我保我的小命,到时就看看,谁才可得那逍遥大道!”
青石阶上。
上清观山门之下,清远瞧着远去的齐元山,又是一声冷哼:“贪生怕死之辈,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师尊当年又怎会收你为徒。”
“刘大,三全。”
清远又唤了一声。
哪怕已过二十余年,二人依旧少年模样,恭恭敬敬立于清远身侧。
“师尊。”
每次瞧着这二人,清远心里便觉欣慰。
有这二人在,道门便不会绝。
清远解下神符,便要交由刘大,只是,刘大却一副诚惶诚恐模样,连连摆手道:“师尊这是作甚?”
“这神符,你拿着。”
清远语气不容置疑,又道:“今日之后,我道门必是难以保全的,你执此剑前去青云宗,寻求他们庇护,见此剑,他们会允许你落脚的。”
刘大并未去接。
只是转过头,与三全面面相觑。
任谁都知道清远说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李慕仙亲自登门,如今,就连这一向超然物外的上清观,都免不了要掀起一番战火了。
天道要灭这天下,试问有谁可保全?
一番眼神交流后,二人心照不宣的各自行一大礼,异口同声道:“师尊,我二人愿与道门共存亡。”
“胡闹!”
清远呵斥道:“道门何须你们二人共存亡,区区两个元婴修士,继续留在此处,也不过徒增两道冤魂罢了,还不速速下山去!你二人此番下山可不是为苟全性命,记着,你们在,道门便在。”
这两个小辈,如今可是肩负着整个道门。
“我等……”
刘大仍要再说什么。
只是,清远却懒得继续与他们废话,只一甩衣袖,便带起一阵清风,将二人吹下山去。
“无论如何,活下去。”
送走了这两个小辈,清远这才稍松了口气。
纵然三日之后,李慕仙真等了山门,要灭了上清观,可只要有这二人尚在,道门之火便不会熄灭。
借着风一路飞了千里,二人这才落地。
三全仍有些恍惚:“这便又下山了?”
自打拜入山门之后,三全下了两次山,都是去青云宗。
且一次比一次来得更任重道远。
与刘大不同,他看着倒是淡然,好似浑然不觉那大祸已然临头一般,向着山外走了两步后,又催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师尊都说了,让我们前去青云宗。”
“你真就这么走了?”
刘大依旧站在原地。
听的这话,三全一愣,只好又回过头来:“不走,又能如何?”
刘大反问:“道门大难临头,你我二人却下山做了逃兵,难道你心安吗?”
“有何不心安?”
三全走到刘大身边,一改先前那嬉皮笑脸模样,语气郑重道:“我是道门弟子,哪怕如今被赶下山来,也依旧是道门弟子。谁也不知三日之后道门会如何,若我依旧留在山上,山门一破,道门便没了。若我躲得远远的,就算三日后山门破了,可因我未死,所以道门仍在。”
“你若不愿前去青云宗,便将神符交由我,你回你的山门去。”
刘大依旧站在原地。
苦思许久。
这才终于解下肩上神符,递交三全:“我守我的山门去了。”
三全挎剑。
瞧着刘大那不带半点迟疑的脚步,悠悠一声长叹。
“你倒好,回了山门大不了便是一死了之,可我呢,还需挎着这剑,躲藏个千百年,待得云开月明之日,还得回这山中,继续扛起这道门正统的旗子。”
“本以为路上该有个同行的,可惜了,到头来也只我一人。”
自打刘大拜入道门,二人便形影不离。
只是今日,这道门危难之时,却也是二人形同陌路之日。
“若你运气好捡回条性命,说不准,日后还可再以师兄弟相称,不过……如今没了太上,道门哪还是当年的道门,又岂会是那李慕仙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