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直下万丈。
身形不带半点停留，待到下落至水上百丈，见脚下湍急水流忽而裂出一道巨大裂缝。
从始至终，苏星子都不见先生或是那老叟有所动作。
好似脚下水流，是主动避让几人一般。
再入水下，便可见一道巨大尸骸，横亘在绝龙谷内。
“好大的尸骸……”
三人落地。
苏星子眼中，已满是震惊。
大九州内那些所谓盖世大妖，与眼前这尸骸比起来，就像是一条还未长成的虫子，根本不值一提。
尤为可怕的是，哪怕这尸骸死去已久，骸骨上，已久缠绕着浓重的怨气。
仿佛要择人而噬。
许久，苏星子回过神来：“龙族……都是这般吗？”
叶尘道：“以前大多数都是如此，不过……如今三界之中，能真正称之为龙的，却不剩多少了。”
苏星子不解：“龙与龙之间还有区别？”
叶尘也未明言，只道：“这世间强悍的生灵，注定只能是少数，日后你去了仙界，见了真正的龙族，自然便会知晓了。”
又是仙界。
天门未开，此事，还不知需多久呢。
老叟卸去劲力。
头顶水流再聚，化作一道水帘，隔绝绝龙谷内外。
头顶水帘外，时而有几个面目狰狞的生灵，虎视眈眈瞧着几人。
不过，水帘内莫名力量阻隔，就凭这些畜生，根本闯不进来。
“进来吧。”
老叟提灯，顺着那巨大尸骸头颅，走入其中。
苏星子不由一阵多素：“要进去？”
“走吧。”
叶尘紧随其后。
苏星子左右四顾，也不敢继续留在此处，只好连忙跟了进去。
说来也奇怪。
走入这尸骸之后，所见的，却是另一幅光景。
这应该是一处洞府。
洞内，两股气息交织，支撑起这一方天地。
这两股气息虽全是极阴极煞，但究其根源，却是全然不同，一邪气森森，一正气凛然。
更让苏星子感到怪异的是，这气息，竟似乎是与自己体内之气，出自同源。
叶尘道：“此洞府主人乃是上代冥帝，名为幽泉。”
“幽泉？”
苏星子讶异。
自己所修剑诀，同样名为幽泉。
而据先生所说，那剑诀本无名，只因剑主道号幽泉，这剑诀也便得了这名号。
“难怪……”
苏星子又问道：“先生，这幽泉冥帝，距今有多少年了？”
叶尘思索片刻后，道：“具体多久已不记得，已有一阵子了。我只记得这三界六道轮回，还有那冥界七十二城，便是幽泉所开辟。不过……陨落之日，是在三万年前。”
言至此。
一向极少表露情绪的叶尘，此刻竟有了些许怅然之色。
老叟叹道：“待我赶到酆都之时，那后生已死在当今冥帝剑下，天命所致，人力难违。”
叶尘笑了笑，未再继续纠结这话题。
苏星子暗自忖度。
想来，先生活的年岁，比那幽泉冥帝还要来得更加久远。
当年该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且更重要的是，当年的知情者，无论是那人间的老蛟，亦或是冥界各路鬼王，提及先生时，所能想到的，皆是三万年前。
老叟提灯，照亮前路，介绍道：“幽泉斩了妖龙后，便以这躯壳的残存灵力，构筑起这洞府。”
叶尘也道：“那剑就在这洞府之中，命里注定，该是你的。”
苏星子望向洞府黑暗之中。
看来，先生这次，是真不打算与她同去了。
叶尘又道：“这洞府之气是认得你的，纵是你真取不来那剑，也不会将你如何，若换做其他人入这洞府，有命进没命出。”
“那先生若进去呢？”
老叟瞥了眼叶尘，笑道：“他若进去，这洞府怕是就没了。”
苏星子汗颜。
先生果真是先生，世上没什么能拦得住他。
叶尘同样一笑，道：“那倒不至于，这点手段，要破开不难，不至于这般大费周章。”
苏星子再度汗颜。
越了解先生，越看不透先生啊。
“时间紧要，去吧。”
叶尘摆手。
苏星子深吸一口气，这才接过老叟手中那老油灯，踏入洞府深处。
直到连她脚步声都消失，老叟这才悠悠一叹。
“当年老头子我还说，这世上运气最好的那八人都成了你徒弟，可如今来看，那八个后生，才是这世上运气最差的八人。”
叶尘笑了笑：“当初是八个，如今已是十个了。”
老叟侧目。
但随即，又明白过来。
老叟猜测道：“一个是七十二城那闹翻了天的剑仙，另一个……”
叶尘道：“另一个尚在人间，替我执子。”
老叟讶异：“凡人与天斗？”
叶尘所执，乃众生子。
以天下众生为棋子，与天对弈。
且那局棋，据老叟所知，应当是早就已分出胜负才是，如今又卷土重来，这三界，又要闹出天大的祸事了。
老叟又问道：“仙人之下皆凡俗，凡间之人，连天道都难碰触，如何执众生子？”
叶尘反问：“为何不能？”
老叟一怔。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露出一道笑容，点头道：“我倒是忘了，你如今也是个凡人。”
叶尘背过身去。
头顶水帘退避，再度让开一条道路。
叶尘踏空而起。
“星儿取剑归来还需一阵子，这段时日，倒不如随我去七十二城走一遭？”
老叟点头：“闲来无事，去看看也无妨，老头子我倒是许久不曾和人打过交道了。”
语罢。
老叟同样飘然而起，追在叶尘身后。
离了绝龙谷，又渡大泽，越过重山，方才远远瞧见七十二城。
老叟莫名说了句：“每次来这地方，就是在打仗。”
叶尘道：“你倒还不如直接怨我。”
老叟笑了笑。
这看着面相温婉的白衣书生，每次一现身，就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老叟又不是这世间人，管他好事坏事，与他何干？
他倒是挺中意叶尘的。
叶尘突然问道：“闲来无事，对弈一局，如何？”
老叟摇头：“必败之局，我可不和你赌。”
叶尘却像是没听到这话一般，指了指那硝烟升起之处，道：“以山鬼城为界，你先选。”
老叟有些错愕。
不过很快，便抬手，顺着叶尘所指方向又移了几寸。
老叟呵呵一笑：“那剑仙既是你选中的人，选他，总不会出错。”
叶尘颔首：“既然如此，我去酆都。”
语罢。
便轻飘飘一跳，率先下了山。
反倒老叟留在原地，不住的咂嘴，口中念念道：“说什么与我对弈一局，不过是想从我这老头子身上套出点厉害手段，好便宜了你家后辈罢了。”
“不过……来都来了，玩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