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拜我。”
叶尘并未去扶季长青，只是依旧坐在位子上，就这么静静看着季长青。
季长青却依旧表现得执拗：“冥帝不仁，先生愿改天换地，当受我一拜！”
“你会错了意。”
叶尘终于起身。
季长青面露讶异。
难道，那程青云造反，其实意不在此？
叶尘继续道：“青云兴兵造反，为的不是冥界，更不是众生，只是为我一人。”
季长青汗颜，但依旧硬着头皮追问：“先生这是何意？”
“青云承我之运，攻城略地。他征伐之地越多，我的气，便扎根冥界越深，若可掌控这一界之力……”
话至此。
季长青不由得一阵恶寒。
借气之法，他也懂得，当初的岳松书院便是借气之法的好手，季长青乃是岳松书院开山祖师，他对此法自然也是炉火纯青。
但，借一界之气，想都不敢想！
也就只有叶尘这样的强者，才会诞生出如此可怕的想法。
叶尘露出一抹莫名笑意，看着季长青，道：“冥界的未来如何，是好是坏于我而言并无关系，我要的，只是它日后，依旧在我掌控之中罢了。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季长青又一拱手，道：“那应当可向好才是！”
叶尘答道：“所以，我才来此找你。”
听得此言，季长青这才稍松了口气。
他一向将叶尘视作标榜，好在这一次，叶尘并未让他心之所念产生动摇。
得了答复后，季长青又问道：“先生打算让我做什么？”
叶尘却道：“你继续做你的鬼王便是，如今的青云虽强，但还难入冥帝之眼。但你不同，你修为虽不高，但可坐拥酆都脚下无妄城，足见冥帝对你的器重，若你临阵倒戈，冥帝势必震怒。”
“你在此处好好待着，纵是日后青云到了无妄城，也不会对你们如何的。”
“还有，那重瞳儿不错，真不错。”
自古来，不少颠覆皇权之人皆是重瞳。
尤其那名叫项阵的重瞳儿，一副天生龙象巨力，更是霸王之命，这冥界皇权，必该由他来颠覆。
季长青面露一丝喜色：“先生的意思是……”
叶尘瞥了眼一旁的苏星子，道：“我身边这丫头一心想随我去仙界，说什么都不愿做这冥帝，便只好另寻人选了。不过，重瞳多短命，能否将他教出来，并保得他性命，还是得看你。”
季长青默然。
叶尘所言，他又岂会不知，对项阵那娃娃，他也一直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星子撇了撇嘴。
自打下了冥界，她便猜到了叶尘心中所想，让老神仙下界替自己开道，日后登大典做冥帝。
坐拥三界之一，冥界共主，这九幽之下魑魅魍魉无数，谁不想做这美梦。
可偏偏，苏星子却没这心思。
做人间帝王都没意思，何况这暗无天日的九幽之下的冥帝，连半点日光都难见到。
季长青这才开始打量着叶尘身边这丫头。
越是看，便越是惊异。
苏星子看来是刚刚下界没多久，且年纪也不大，修为却不低。
当然，真正让季长青讶异的是苏星子的体质，吞吐间，苏星子的气息，竟是隐隐可与这冥界融为一体。
季长青压低了嗓子，询问道：“九阴之体？我记得，前朝冥帝，也是九阴之体！”
叶尘点头：“正是。”
和九阴之体比起来，天生帝王相算什么。
九阴之体生来，便是为掌控冥界的，天赋、气运，皆远在那天生重瞳的帝王相之上。
可惜，她却不愿做这冥界共主，可惜，实在可惜。
叶尘起身：“这些日子我就留在无妄城中，也好看着那重瞳儿，今日杀了一近卫，酆都那群不开眼的估计又要坐不住了。杀人这事，你这读书人做不来。”
“多谢先生。”
季长青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叶尘领着苏星子，就此除了鬼王府，到了提前寻好的住处落脚。
无妄城这地方，比起其他城池来说，都要富庶了不少，唯一有些格格不入的，就是那实在不怎么起眼的鬼王府。
苏星子忍不住赞叹道：“长青居士治下，这无妄城还真有几分人间的味道。”
在冥界这鬼地方，能有城池像人间，已是不易了。
叶尘笑了笑，道：“话虽如此，但无妄城所居鬼魂也大多羸弱，若战事蔓延至此，最受苦的也是他们。只是……季长青会比他们先赴死罢了。”
苏星子不以为然：“老神仙又不会对他们下杀手。”
叶尘点头：“的确如此。”
“先生。”
苏星子突然问道：“先生刚才说，我不愿留在冥界，才看中了那重瞳儿。可若我不愿，就真能不留吗？”
愿不愿是一回事，命到此时，留不留，也不是自己一念可决断。
叶尘少见的沉思了片刻。
苏星子并未急着催促，只是默默等待叶尘答复。
良久，叶尘方才开口道：“尽人事即可。世事无定数，是命是运，总要争一争。”
山上人常言，命运二字不在天，而在人。
争得过是运，争不过的，才是命，既踏仙途上山学剑，便该做好与天争命的觉悟。
这话，青云宗众弟子皆视若圭臬，时刻铭记在心，苏星子当然也不例外。
此时。
千里之遥。
犹要胜过无妄城繁华百倍的酆都，皇城重地，纵是酆都那些个个眼高于顶的酆都权贵，若无帝王召见，都不敢擅自靠近这皇城墙垣之下。
稍有僭越，便是灰飞烟灭。
只是，眼下却有个穿着便衣的鬼魅，手执一漆黑令牌，穿过重重禁制冲入皇城之中。
阴阳令在手，无人敢阻拦。
这鬼魅入了皇城，却并未入正殿，而是径自跑向东宫，跪在殿外。
“太子殿下，近卫千户蒙魑求见！”
“蒙千户，进来说话。”
东宫内，一阵嘶哑到略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
得了应允，这名叫蒙魑的便装近卫这才踏入东宫殿内，能瞧见的却不是冥界太子，而是一道屏风。
隔着屏风，这才能隐隐瞧见那道人影，举止贵气，一副皇家做派。
嘶哑声音再度响起：“自蒙千户领了那差事，按道理讲，就不该总往皇城跑了，免得惹人注意，真要丢了性命，本宫可没办法。”
蒙魑道：“此事紧急，属下这才亲自跑来一趟！”
屏风内人影动作一顿。
周遭本就阴冷的空气，顿时再冷了几分。
“何事？”
“无妄城耳目已死，死前来报，重瞳，帝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