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帝王。
四字一开口,便惊住了在场所有人,就连苏星子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先生才只是初见这孩童,便下了这言论,哪怕这话是先生说的,她也觉得,实在是太过武断了。
季长青率先回过神来,深深行了一礼,有些后怕道:“先生,还请慎言。”
叶尘笑道:“随口一说而已,不必当真,反正你我今日之言,也传不到外人耳中。”
季长青仍心有余悸。
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身边是否有冥帝耳目。
冥帝虽多年不理政事,但耳目却遍布天下,更是精通一手帝王术,将这酆都朝野,乃至酆都之外的七十二路鬼王尽数玩弄于股掌之中。
今日之言若真传入冥帝耳中,只怕整个无妄城,都难有半个活口。
“娃娃,你过来。”
叶尘招了招手,让那项阵靠到近前来。
项阵倒也不怕,真就走到叶尘身边站定,从头到尾,哪怕是刚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他都不曾表现出半点惶恐。
并非是因为听不懂,而是他似乎真的不怕。
叶尘抬手。
轻飘飘一指,便要点在项阵心口。
说来也奇怪,这看似无力的一指,在项阵看来,却好似有万钧巨力一般,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架起双臂抵挡。
轰!
身后墙垣破碎。
项阵双脚贴地,在地面擦除一道深深痕迹,脊背撞穿墙壁,直到身体入了庭院,这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在其手臂上,还有一点明显痕迹,冒出点点烟尘。
季长青微怒,起身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叶尘收手,起身,背手道:“千钧之力,堪比龙象,我果然没看错。”
季长青愣在原地。
没想到,叶尘竟然是来了这么一出。
语罢,叶尘又走上前去,将项阵扶起,问道:“可曾修炼过?”
挨了这么一指头,饶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项阵,此时也有些后怕,刚才那一指头,他甚至都已经在想,死人再死一次,该会去何处了。
回过神来,项阵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道:“鬼王大人说,还未聚气,就不算修炼过。”
鬼魂天生就比人强些。
但若想超凡入圣,也和人一样,是需要修炼的。
一步一个脚印,能走多远,全凭自己的本事和运气。
“修炼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尤其天生巨力者,入门比之寻常人还要难许多。”
项阵默默记下。
这话,鬼王大人可从未与他提起过。
如今叶尘这一番话,也终于让项阵对自己这不开窍的经脉稍微心安理得了些,不是自己资质愚钝,是这体质实在不太允许。
“闭眼。”
叶尘又道。
还不知叶尘要做什么,项阵就见叶尘又一指,要点在自己额间。
项阵下意识的就要躲闪。
只是,就他那两下子,怎么躲得过叶尘。
一指点在项阵额头上,好在这一次,无事发生,项阵下意识松了口气。
叶尘已背手,回了屋子,口中还念念道:“若让当权者瞧见你这对眼睛,到时候,就凭你家鬼王大人那两下子,可保不住你。”
“重瞳儿,欲成大事,便需先藏住锋芒。”
项阵揉了揉自己眼睛,总觉眼睛有些奇怪,但也不知,到底奇怪在了哪里。
实在弄不清原因,才跑到庭院里的水塘边照了又照,看着水中倒影,项阵这才发现,那所谓象征着帝王之相的重瞳,竟已不见了。
“今日课业已结束了,你们各自回去吧。”
季长青走到门外,驱散了一众孩童。
得了散学的消息,几个孩童纷纷行礼谢过季长青后,便各自欢脱的离了鬼王府。
到此时,季长青这才长出一口气。
每日都是如此,看着这些孩童来,待到日落,便又散了他们,不过今日,却比往日散的要更许多。
他知道,有些话是不该说给这些娃娃听的,一来未免走漏风声,二来……他们也不该听。
季长青也未藏着掖着,送走了最后一个孩童,便一关房门,问道:“先生此行,来寻我是假,来寻这重瞳儿才是真吧?”
叶尘只随口道:“本是来寻你的,但见了他后,又觉得有意思。”
这话,季长青并不怎么相信。
刚才叶尘对项阵所言,可不像是临时起意,对叶尘这样的强者而言,知晓这冥界有个帝王相的重瞳儿,并不是难事。
“不说此事了。”
叶尘调转话题,随手一招,便将那残破墙垣复原。
苏星子瞧着这一幕,默默咋舌,先生的手段,永远都看不透。
正当季长青疑惑他又想说什么时,却见叶尘抬手,背后所负长剑五端飘起,掠过叶尘身后,那正端着双手,低头立于一角的侍女。
长剑甚至不曾擦到这侍女的皮肤,便见她应声倒下,身躯消散,就此没了生息。
咔哒!
地上掉落一道令牌,黑底红字,与阴六那视若珍宝的那阴阳令一般无二。
“这是……”
季长青屏息。
他当然是认识阴阳令的,除了那些行走阴阳两界的鬼差之外,也就只有酆都那些平日里喜欢用鼻孔看人的冥帝近卫,才会佩戴这东西。
回过神来,季长青这才解释道:“这侍女是我从城外捡回来的,当时已被腐化了三四成,看着没什么修为。”
“修罗城那个叫白煞的鬼王,身边也有个这样的家伙。你实力虽不比白煞,但于冥帝而言,你比白煞更重要。他最需用你,也最是怕你,你身边这个,可比白煞身边那个还要厉害些。”
季长青默然。
一旁的苏星子翻了个白眼,先生都用剑了,可不是更厉害些吗。
叶尘瞥了眼窗外,好似刚才根本没动手杀过人一般,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问道:“对如今这冥界,你觉得如何?”
季长青悠悠一叹:“本以为人间战事便可堪比炼狱,却不想,炼狱比我所想,还要可怕万分。如今又有那程青云举兵谋反,更是民不聊生,谁能想到,就连这死者往生之地,都能让人再死一回。”
“他是我的徒弟。”
叶尘语气平淡,似是说了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
安静。
静的出奇。
“怎么?”
季长青跪地,抱拳:“先生在上!学生季长青,愿为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