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李慕仙消失在视线尽头,清自在这才又是悠悠一叹。

举目望天,面若天人,好似再无半点凡俗之念。

“九寒山?”

“连你这老渔翁,都要来蹚浑水,真当我拿你没办法不成?”

话语落。

清自在身影再度化作一道青烟,向着中州之地,九寒山而去。

九寒山中。

往日少见人来,但今日,却有所不同。

除了那隐居于此的老渔翁,苏星子、风不同、绾月、李元一四人,皆在山中。

明知这几人来此,九寒山必不会太平,可老渔翁也只有无奈一叹,低语道:“与程青云染上关系,就注定上了这条贼船了。此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是生是死,还得看你们自己。”

风不同略带歉意一笑,行礼道:“风不同在此,谢过前辈了。”

月神族天命劫,老渔翁自然是知晓的。

他也曾有几个月神族友人,只是后来,无一例外,皆倒在了天命劫之下。

如今,月神族血脉凋零,仅剩的这一个,也已在眼前了。

风不同又道:“先生说,他可拖一时。”

老渔翁摇头,叹息道:“拖得了一时又如何,先生虽有欺天之术,但你们也该察觉到,这人世间,有人代天执子。欺天术瞒得了天,不见得能瞒得过人。”

苏星子提醒道:“那天命者已被废去修为!”

她所说的那位,自然是李慕仙。

自打离了伽蓝国后,苏星子在大九州游历了一阵子,便随焚轮指引,一路到了九寒山,见到了风不同与绾月。

老渔翁却道:“那不过是道门棋子罢了,执子者,另有其人。”

“想必,很快就要到了。”

语罢。

老渔翁走出草庐。

九寒山上,万年不见半点笑容的冰雪,今日却少见的汇成细流,潺潺而下,汇入寒池之中。

虽是冰天雪地,身在此处却不觉半点寒冷,反而如沐暖阳。

老渔翁举首望天,瞧着天边那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脸上不见半点意外,反倒是一笑:“我早该猜到,代天执子的,是你这诈死的牛鼻子。”

清自在微笑。

也未急着动手,反倒是落地,径直入了草庐。

老渔翁话语有些冰冷:“你若是来此地杀人的,老头子我第一个不答应。”

清自在却不理会。

只是入草庐,坐在桌旁,就这么静静瞧着屋内几人。

绾月与风不同对视一眼,皆是心头一沉。

眼前这道士虽是青年模样,但看着这五官轮廓,他们也能一眼瞧出,这位便是道门那位已故的太上长老,清自在。

清自在诈死,于他们而言,并不在预料之外,代天之子者,总要避人耳目。

“见过太上,晚辈有礼了。”

绾月与风不同迟疑了片刻后,皆是行了一礼。

在他们身后,苏星子与李元一虽不愿,但也跟着行了一礼。

清自在露出一抹笑意,赞叹道:“青云宗的后生,果真不同凡响,上次见你们时,都还只是化神期而已,如今却都已有了独挑大梁的能耐。就连你们身后这两个娃娃,都不一般。”

“太上谬赞了。”

绾月强扯出一抹笑意,不敢有所忤逆。

如今的清自在,与先前所见的,大不相同,这一点绝不仅仅只是在外貌上而已。

若非清自在近在眼前,绾月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清自在也未拐弯抹角,寒暄过后,便直接问道:“月神族天命劫,你受了几道?”

“应该是已受了两道。”

绾月不敢怠慢。

低着头,一面悄悄抬眼打量着清自在的表情,一面思索着该如何答复。

“应该?”

清自在又是一笑:“这么说来,叶尘果然给你弄出了个欺天之法,不过,此法虽可欺天,却瞒不过我。”

话音刚落。

清自在便听得清脆声响,剑锋出鞘。

剑光已落在清自在脖颈之处。

绾月连忙呵止:“师弟,不可造次!”

风不同一手执煌龙,以气御焚轮,铁青着脸,如临大敌一般,死死盯着眼前云淡风轻的清自在。

“合体期?”

清自在全然没有提防搭在自己肩头的焚轮,只是平静的瞧着风不同:“内门七峰之中,属你最得程青云真传,天资又当属罕见,只在英麒之下,按道理讲,凭这乱世铸你大乘期修为,不是难事。”

“不过……”

叮!

焚轮不知受何影响,竟是从清自在肩头弹开。

剑刃深深嵌入草庐墙壁。

“月神族之事,与你青云宗无关,今日你拦我,这笔账,便算在你风不同和青云宗的头上。”

风不同脸色难看至极。

合体期修为,在清自在眼中,和一未脱奶的孩子并无多大分别。

弹手可灭。

草庐燃起点点火光。

转眼,就变作熊熊大火,将草庐与庐内人尽数淹没。

不过须臾工夫,房屋毁烧,不见半点灰尘。

草庐之外,常年积雪的九寒山,却已变作了火焰山,就连千尺余深的寒潭也已干涸,放眼望去,唯有漫漫黄沙。

纵是老渔翁,都不觉汗颜。

清自在承天道而来,如今的实力,早已超出大乘期修士许多。

举手之间,便可调动天地之力。

“太上手下留情!”

绾月紧咬着嘴唇,终是不忍师弟受难,语气坚决道:“晚辈自愿赴死,还请前辈不要为难他们。”

“丫头,不可!”

老渔翁急忙呵止。

清自在却是语气淡然,悠悠道:“若我一进门时你便如此,我可如你所言,只取你一人性命,但他们三番五次阻挠于我,总该让他们知道,违天命的下场。”

“既如此,老头子我倒要看看,你这承天道的牛鼻子,有何能耐!”

老渔翁暴喝一声。

在这火光冲天的九寒山,竟弥漫起了丝丝寒气。

几缕坚冰自其脚下蔓延开来,眨眼功夫便已覆盖周遭十余丈地面,寒气若游龙,直逼清自在而去。

却见清自在不闪不避,任由坚冰侵蚀其血肉。

冰碎。

连带着清自在的躯体,一并崩碎,随烈日蒸发,消失不见。

“多少年了,你仍是只会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也难怪,你活了七千年,都不见称雄。”

声音自四周响彻。

烈日之下,青烟再度聚成人形,出现在众人面前。

紧接着,老渔翁便只觉眼前一阵刺目光辉,曜日之下,五感尽失,就这么木在原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