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入梦。
那日在岩帽山所发生的事,如今又在青云山下、苦海镇中,再度上演。
白衣仙人踏云来。
“你二人且入梦来。”
恍惚间,刘大与三全皆是心念一沉,昏昏睡去。
梦中白衣仙,高坐云台上。
“先生?”
刘大自然一眼便瞧出了眼前这位白衣仙的来历,极南大漠之中,便是他引自己拜入上清观,真正入了仙门。
只可惜,上青云宗时,并未得见。
刘大一见叶尘,便诉苦道:“先生,我们一上青云宗便被刁难,您既要我来取剑,何不现身?”
“你是来取剑的,又不是来见我。”
叶尘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刘大缄口。
倒是三全,一直在打量着眼前这位仙人。
瞧着刘大这模样,他大致也可猜到,眼前这位白衣仙人,十之八九便是外界所传言的那位青云老祖了。
不过,他更清楚,强如青云老祖,在他面前也仅仅只是一后来者罢了。
叶尘悠悠道:“你二人闭目。大梦心诀乃是道门不传之秘,如今天下,掌握此法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即便是在睡梦之中,刘大与三全依旧难掩心中震惊。
此心法,他们自然是知晓的。
大梦心诀,一梦通天道,非道门掌教不可学。
可如今,他们在道门之外,竟也有机会学成此法。
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叶尘是从何处学来的大梦心诀,一个活了无数岁月,可让天下几方巨擘皆为之胆寒的人,别说是会个大梦心诀,哪怕是会几门仙法,他们都不觉得奇怪。
刘大惊觉:“先生喊我们来取剑是假,教我们大梦心诀才是真?”
叶尘却道:“不该想的别想,不该问的别问。大梦心诀练成之前,你二人取不来神符,更出不了青云山。”
紧接着。
二人只觉,梦中这一番景象迅速变换,沧海桑田不过一瞬。
眼前之景,唯有天、地、人。
玄天峰上。
叶尘与那道分身背对而坐,一睁眼盯着棋局,一闭目打坐。
天际处,偶尔有几点雷光积蓄。
叶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第二道天命劫,这么快就来了?有这余力对付一个早已被剥夺了仙人血脉的月神族,倒不如多费心想想,如何赢下你眼前的这盘棋。”
“不过,你应当也不会去想。”
雷鸣起。
叶尘身侧,那道绾月的气息,继续经受着一次次雷火轰击。
只是,不过短短十余次雷鸣后,天命劫便退去。
叶尘话语之中,透露出一丝讶异:“自己摆平不了,便要让你那代下棋手代劳?他所布下的棋子已废,若再让他代劳,也唯有亲自入局了,平白折了这这个代下的,你倒是一点儿不觉得可惜。”
既已入局,执子者便不是执子者,死生由天命。
强如清自在这个道门执牛耳者,也唯有供其背后天道所驱使。
天道生变。
上清观禁地。
清自在垂垂老矣,如风中残烛,面容比之先前刘大下山之时,还要更苍老许多。
远远瞧着,都有些分不清他此时是死是活。
在其身前,是一盘围棋,手中棋迟迟未落下。
“又生变故……”
清自在惨淡一笑:“堂堂天道,被一人族逼成这样。月神族那丫头于叶尘早已无用,不过是因她是叶尘后辈,才分神相救。卖给我们的这一破绽你不要,却还要还回去,这一局棋,哪还有继续的必要?”
几滴鲜血滴落在棋盘上。
清自在缓缓睁眼,几滴血泪落下,双目浑浊无神,连眼珠都泛着可怕的惨白。
一道年轻身影,自清自在体内撕扯而出,化作一道青烟,飘出上清观禁地,入世而去。
清自在颤颤巍巍抬手,一子点在棋盘上:“那后辈既已上了青云山,道门就不会绝,如此,我这条老命,就算是搭给你了。”
再说那道清自在分身。
途径处。
少年模样的清自在身形猛地一顿,脚下,伽蓝国一座城池中,麻衣少年颓废如乞丐,正抬眼瞧着云端上。
这双眼,好似是可穿过重云,看见自己一般。
清自在不由讶异:“没了天道灌注,他已沦为废人,竟仍能察觉到我?”
不过,清自在犹豫片刻,却未入城相见,只是袖袍一甩,便继续赶路去了。
城池之中。
破旧城隍庙外,李慕仙惨笑一声,拖着一副残躯起身,循着那一缕青烟飘去的方向,趔趔趄趄追去。
只是,如今的他,动作迟缓,比起凡人犹不如,哪里追得上清自在的速度。
有个常发善心的人,见李慕仙如此,小声嘀咕道:“那乞丐也不去讨饭,整日就看着天,这又是要跑到哪儿去了?”
另一人颇有些惋惜的说道:“你是不知,此人曾是道门修士,修为高深!只可惜,先前天魔教之乱,他被那魔头吞了一身修为,虽保住了性命,但也患上了失心疯,沦落至此。”
那人不解:“既是道门修士,为何不回道门?”
“道门如今封山不出,世人皆言,他们已是日薄西山,哪里还有闲工夫管他这游荡在外的弟子,是死是活,还不都看他的命。唉!好歹也是诛过魔的……”
“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可如今看,仙家更无情。”
李慕仙跌跌撞撞,终于出了城。
只是,云端那一缕青烟,早已消失不见。
李慕仙脸上笑容逐渐凝固,怔在原地,痴痴望着天,不知是哭还是笑。
“痴儿!何处来,何处去。”
天际处。
声随风来,入耳。
李慕仙低声呢喃:“何处来,何处去……”
也不再停留,真如这声音所言,李慕仙寻了个方向,跌跌撞撞上路。
口中依旧不断低语。
见李慕仙终于离去,清自在面露些许不忍,随手一甩袖袍,分出一缕青烟,紧随李慕仙之后。
随后,又是悠悠一叹:“仙路不留你,便好走这人间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