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清自在自知，绝无活路可言，纵然叶尘杀不了自己，自己体内这股浩瀚力量，也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
天道灌注，岂是自己这一身凡躯可承受的。
只是，自己能否与叶尘同归于尽。
“清远。”
清自在一声呼唤。
上清观，正闭目养神的清远猛的睁开双眼，破空而来，立于草庐之外，躬身行了一礼。
“师尊。”
自打清自在封剑后，便一直藏身在这禁地草庐之中。
哪怕是清远，想见他一次，都不容易。
忽听得草庐内传来一声叹息：“清远，你任上清观掌教，已有多久了？”
清远不明白，清自在突然说此事，又是为何。
但，仍然老实答道：“算起来，已有百年了。”
“百年？”
清自在话音断了断：“时间倒也不短，这道门正统、三大宗之位，你应当是能守得住的。”
清远不由得心头一颤。
清自在这话，听来可不怎么能让人愉悦的起来。
清远咽了咽口水，仍不死心，又问道：“师尊，您这是要……”
“你且进来，我传你天师度。”
天师度！
清远怔在原地。
道门术法天师度，前人一身修为，尽数度与后者。
乃是上清观代代相传的术法。
上清观之能以道门正统之名屹立数万年，天师度，当居头功。
只是，这天师度，来时的太突然了……
回过神来，清远跪地，郑重道：“天师度事关重大，还请师尊三思！”
回应清远的，不再是清自在的声音。
反而，是门开的声音。
一个恍惚间，清自在便已被引入门内，就这么面对面瞧着清自在。
看见清自在模样，清远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师尊！您……”
如今的清自在，全然不见先前那般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反倒胡子拉碴，脸上多出几道皱纹，面容苍老，憔悴了许多。
清自在摇头，缓缓道：“此事，不可多问，传了你天师度，我一时半刻也死不了。”
清远却义正言辞拒绝：“徒儿不愿！”
清自在话音严厉：“我已时日无多。为上清观大计，天师度，你非承不可！”
过去千年间，程青云号称仙人之下万古第一。
而清自在，只差其一筹。
放眼整个道门，几万年来，仙人之下可与之比肩的，可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哪怕他如今已退隐不出，上清观众弟子，仍将其视若神明！
若今日清远受了这天师度，只怕，程青云死后，青云宗所发生的事，又要在上清观，再发生一次。
“闭目。”
清远闭目，落泪。
自己师尊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此事，已无回旋余地。
清自在伸出一指，点在清远眉间，左手拈诀，口中咒语不断。
一道道玄之又玄的莫名力量，自清自在指尖，度向清远体内，而清自在的面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去。
足足七日。
待得清远重新睁眼。
眼前，清自在已老态龙钟，虽气息依旧如常，但在清远看来，实在心疼。
“师尊……”
清自在却是淡然一笑：“你资质不错，这天师度好好炼化，承个五成不成问题。”
清远仍是不解：“师尊，究竟发生了何事！”
清自在仍是摇头。
他并不打算解释。
只道：“今日之后，封山依旧，无论山下发生何事，你不可派人下山，更不可与人打听山下事。”
“至于缘由，不要多问。”
“道门兴衰，如今，就看你的了。”
“至于我……”
言至此，清自在淡然一笑：“你就告知山中弟子，就说，我已寿终正寝了。至少这十年内，我还死不了，若真遇上生死存亡之事，你才可来此寻我。去吧。”
不待清远开口。
清自在一拂衣袖，清远这受了天师度后，已至大乘期的修为，竟也不可抵挡。
被这拂袖带起的清风，生生吹出了禁地。
直至此时，清远仍然无比恍惚。
自打担任掌教之位起，清远便想到会有这一日，只是，来的太快，太突然了。
“师尊，您这七日，是去哪儿了？”
清远身边，一小道童好奇问了一句。
随后，道童又怯生生道：“前几日有师兄非要来寻你，说，此时正值乱世，我道门弟子心系天下，该下山去才是。”
清远回过神来。
类似的话，他已听过不少次。
各方仙门争运，山中弟子实在耐不住寂寞。
“唉！”
清远悠悠一声长叹：“传令，上清观依旧封山，凡我山门弟子，胆敢私自下山者，逐出师门。”
道童瘪了瘪嘴，但仍是应了一句。
他有些好奇。
平日里，师尊可都是雷厉风行，莫说是自己这小道童，就连与师尊同辈的师叔师伯，见他都有些发怵。
怎的今日下这铁令，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但，道童哪里敢多问。
领了命后，道童这便要出去传令，却又被清远喝住：“三全。”
道童回头：“师尊还有何吩咐？”
清远迟疑了片刻。
然后，又悠悠道：“去通知你那几位师叔师伯，还有你那几位师兄弟，来我殿上，一同商讨太上羽化一事。此事，暂时不可叫你那些师侄辈的知晓。”
“啊？”
这个道号三全的小道童显然也未曾想到，师尊消失这七日，竟发生了如此大的事。
“太上……”
清远厉声呵斥道：“快去！”
三全重重行了一礼，不敢耽搁，匆忙跑出殿外。
太上长老清自在羽化。
自程青云后，三大宗领袖，已去其二。
于山中，于天下仙门，于整个大九州，都绝不是个好消息。
尤其，天下仙门八成归于道门，连青云宗那样的剑宗，都与道门有不浅渊源，身为道门正统领袖，清自在之死，影响比之程青云，还要来得更加深远许多。
山中，压抑至极。
禁地草庐。
清自在悠悠一声长叹：“我孑然一身，再代天执子，纵我这一身腐朽万劫不复，也牵连不到山门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