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端上饭食,熟稔的放在重剑剑身上。
与罗达一同,坐在台阶上。
罗达并未急着动筷,而是道:“欠你这些日子的饭钱,我想个法子还你。”
“你又没钱。”
穆青这话说的实在有些扎心。
不过,罗达早已习惯,索性就不再答复,闷头狼吞虎咽起来。
穆青突然问道:“你是修士吧?”
罗达手下不停,只是抽空点了点头,继续狼吞虎咽。
她可听说,不管在哪里,修士混得都不会差,毕竟修士要比凡人厉害。
可罗达这样子,实在不敢恭维。
穆青莞尔一笑:“你果然是个好人!”
罗达停下动作,将嘴里的饭菜囫囵咽下,有些不解的看着穆青:“什么意思?”
“你一个修士,若还是个坏人,肯定不可能混成这样。”
罗达无言。
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自执剑下山时起,罗达就无所谓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穆青又道:“你若不走,以后就住到店里吧。”
罗达一愣。
老板娘不会来店里,也不会再赶他走,所以,穆青让他留在店里。
愣神后,罗达答道:“我会走。”
他当然会走。
只是现在还不知,为何而走,又该走去哪里,去做什么。
穆青少见的在罗达面前表现出了慌乱,又连忙道:“那你什么时候要走,就住到什么时候,这小馆虽不是客栈,也没有床,但总比睡在大街上好。”
说完,穆青还碰了碰罗达的衣角。
初夏,磨铁城已有些潮闷,前天晚上下的雨,罗达身上的衣服还未干透。
罗达又没了声音。
穆青只当他答应了,又笑道:“等会儿客人少了,我关了店门,带你去置办身行头。”
罗达木讷的点了点头。
穆青并未提起,昨日来的那两人,日后也不会提起。
她记得那书生打扮的人说过,若让罗达知道他们曾来过此处,从今往后,罗达都不会再踏入这店门。
再说那二人。
不过短短一日工夫,便已出了磨铁城千里。
英麒仍在回想,昨日在磨铁城所见,自己那一剑,不知被何人挡了下来。
还有那玄之又玄的大梦心诀。
他自然不是想学,只是觉得神奇,这样的法诀,以前可从未见过。
叶尘笑问:“还想不通?”
英麒摇头。
“大梦心诀是道门不传之秘,学成后可梦中悟道,一夜千年。云端之上那李慕仙,就是如此一夜白的头。”
经叶尘解释,英麒反倒更迷惑了。
昨日他所见的大梦心诀,可以人力造因果,神不知鬼不觉,干扰天下之事。
可比叶尘所解释的,还要来得更厉害许多。
叶尘又继续道:“若修炼至大成,此法诀就如你昨日所见那般,可借天道,驱使众生,神不知鬼不觉。如此,代价非同小可,不过也无需那李慕仙付出什么,自由清自在给他撑腰。”
英麒回首。
明知已望不见磨铁城,但仍旧驻足许久。
“罗达若走不出磨铁城,那就枉费了你我对他的心血,这样的人,可扛不起青云宗大势。”
听得此言,英麒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虽痴傻,但还是知晓很多事的,叶尘所派三人之中,唯有罗达,是替青云宗争运的。
叶尘远望:“再向前百里,便是霸刀山庄了。”
远处。
一峰如刀,高高耸立。
听闻,这山峰本并非是如此,因霸刀山庄一刀开山,削去大半山峰,砸在地上绵延成山脉。
而那仍然耸立的另一半,便成了眼前这孤刀一般。
霸刀山庄便在孤峰之下。
英麒双目迸射神光,贪狼出鞘,拖剑而行。
一人一剑,入了霸刀山庄。
无需分说,只动干戈。
叶尘立于山庄之外。
也不踏足其中,只在门外静等。
一刀气冲天而起,血色刀光席卷:“何人胆敢犯我霸刀山庄!”
所指并非英麒,而是门外叶尘。
不待刀光至,便被剑气斩作两段,连带着一同斩去的,还有整个霸刀山庄,与那万仞孤峰。
轰!
巨响不绝于耳。
山峦崩摧。
单是这烟尘,就足足蔓延近千里。
叶尘轻拂衣袖,不染半点尘埃,风过处,再无烟尘遮挡视线。
见那废墟上。
三名凶气森森、身躯魁梧的苍髯老者持刀而立,其中一人,手中刀刃已断,面色苍白无比,嘴角还挂着一缕血丝。
先前,便是他与英麒硬撼了一刀。
为首的血刀老祖皱眉,打量这一前一后二人:“魔剑贪狼,青云宗兵人?”
再观其身后,那白衣书生。
与三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青云老祖,一般无二,想来也唯有他,可驱使青云宗兵人了。
所为何事,自然无需解释。
血刀老祖悲呼:“青云宗逆天而行,我霸刀山庄奉天命行事,虽九死,尤未悔!”
“天道?”
叶尘莫名一笑:“奉天命赴死,说的倒是好听,天命只让我死,让你们赴死的,是道门而非天命。”
话音落。
不待血刀老祖惊惶,英麒剑势已起。
刀剑争鸣,剑气纵横百里,霸刀山庄三位老祖不过区区合体期,又岂会是英麒的对手。
不过十余合,便被其斩于剑下。
叶尘默叹:“散流言坏我气运,又蛊惑众生让我动杀孽,实在好手段。”
无名者难盛,恶名者必衰。
大九州流言四起——天下乱世皆因青云宗。
杀孽过重者,必遭天谴。
此番牵扯之大,若尽数杀之,杀孽之重,足可让人万劫不复,纵然叶尘,也难逃此运。
但随即,叶尘又是随意一笑:“不过,我本就是九幽之下爬上来的,纵然真的万劫不复,又算得了什么。”
语罢。
叶尘举首,遥望天际。
上清观禁地。
草庐。
清自在又睁眼,那张俊逸少年脸庞之上,已多了些许胡茬。
眼见,又是几道皱纹生出。
虽见年华老去,清自在却是毫不在意,只是一笑,自言自语道:“我这道门后辈,能与你掰腕至今,已是幸事。更何况,如今你我胜负之数仍未可知。就看看,是我先油尽灯枯,还是你先被这杀孽所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