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子已入草庐,收拾行囊。
叶尘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细细叮嘱道:“你与那几个小子不同。他们若不想回来了,我也懒得去寻,可你,一定要回来。”
“先生放心!”
苏星子粲然一笑,也未去考虑这话中的真意。
她一向是习惯待在叶尘身边的,可若需她独身一人下山修行,那也并非不可。
苏星子的行礼很简单,也不过几件换洗衣物,一两日的口粮罢了。
于元婴修士而言,已无需带太多干粮果腹。
只需带些应急的食物即可。
苏星子又问道:“先生可还有吩咐?”
“下山后,记得去看看你师父。”
苏星子这才想起。
自己内门的那位师父,如今还在人世中,是该去看看才对。
拜别叶尘。
苏星子步行下山。
三年前,叶尘便是带着她走了这八千里,再下山,也早已习惯不御剑。
“这山上的人,又被你散了个七七八八。”
老蛟有些无味的咂了咂嘴。
山上本就冷清,有那几个年纪小的,才能听得些人声,这下倒好,小辈之中只留了个最没地位的季浩群。
叶尘却道:“你早该习惯了冷清才是。”
老蛟轻哼一声。
也没敢反驳。
山下风云动,叶尘又远望天际,悠悠道:“乱世出英雄。若此时再不放他们下山走一遭,未免太过可惜。”
老蛟漫不经心道:“万花谷那边多半是没什么动静了,不过,上清观……那个叫清自在的牛鼻子我千年前便见过,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虽说被你收拾了一通,但难保会不会暗地里使小动作。”
叶尘语气云淡风轻:“道门拥天道。若他没什么动作,那才是怪事。”
见叶尘这副模样,反倒老蛟有些摸不着头脑。
终究,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道门承天道下山争运,你也不惧?”
“星儿、郑墨、罗达三人承我之命下山争运,他道门再厉害,也不过区区一人,我有足足三人,该惧的是他们,而非我。”
老蛟心头一凛,此人未免太狂。
但又一想到,此人可曾是一人一剑斩退天道的。
他必然有足够的底气。
想到此处,老蛟又重重打了个哈欠,语气恢复平静:“也不知你这般,到底是为何,总不能,又像三万年前那般……”
叶尘却毫不在意,反问道:“再来一遭又何妨?”
老蛟汗颜。
已是彻底说不出话来。
老蛟口中的那三万年前一事,他自己并未曾见过,只是年幼时听同族大妖讲起。
那一战,大九州成了人间炼狱。
这大九州,单单是恢复元气,就花费了足足万年光景。
还有些不知真假的流言说,待得万年后,天道再现,苏醒的第一件事,便是封了那天门,让这人间修士,再无通天路!
至于封天门的缘由,便是要以这大九州天地为囚笼,囚禁一人!
“三万年前我便不惧,如今我再来,该是他惧我了。”
风动。
叶尘手边,那棋局上。
纵横十九道刻画如山川,那棋盘忽而化作一巨大虚影,放大数万倍,飘于青云宗之上。
叶尘望天:“赌一局如何,若你输了,便开天门。”
巨大棋盘上,似有一股巨力。
执子,落子。
见这落下一子,叶尘笑道:“看来,我这几万年并未出错,替你所下的每一步,都合你心意。”
“既是如此,这百年内,我与你分出胜负来。”
叶尘落座。
落子。
棋局之外,老蛟只觉一阵阵巨大压迫,自九霄之上而来。
压得自己几乎无力喘息。
望舒峰上。
绾月自殿内行出,比之上次现身时,又多了几分缥缈气质。
闭关数月,她如今已入炼虚。
绾月举首。
那巨大棋盘如一穹庐,将整个青云宗笼罩在内,两股浩瀚力量,在这棋局上对弈。
单是能引得这般异象的伟力,便足以叫人心惊。
绾月如今修为不浅,已可感应天地,自然能察觉到,这推动棋局上黑子的力量,是来自于天地之间的万千生灵、一草一木。
绾月蹙眉:“天地之力……那是天道?”
至于另一股力量,绾月不敢妄断。
但看着棋局,绾月也能猜测一二,这正是扶摇峰上,叶尘那盘棋。
“这棋局,竟是在与天对弈?”
思至此。
绾月自嘲一笑。
亏得自己还处处提防叶尘,时至今日方才惊觉,自己的那些小动作,在叶尘眼中是多么可笑。
内门七峰,乃至整个青云宗,从始至终都入不得叶尘之眼。
他所图的,是这天下。
是要与天道争雄!
绾月恍然:“也难怪,他会开启这乱世。”
最是乱世可出英豪,也正是蓄势之时。
绾月有预感,这劫难之下,哪怕强如三大宗,也定会风雨飘摇,难在这乱世之下保全。
看得那天上棋局,绾月又背身,回殿。
乱世之下,多一分实力,才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又是隆冬。
天上那棋盘不见落几子。
山下。
沧澜国帝都。
郑墨披着破旧棉袄,已在皇城之下等了足足一个多月。
他本是穿着一身单衣来的,想着要来了史书便可回山,不成想却真的如自己所猜测那般,到了这皇城脚下,却连门都不得入。
便唯有在这皇城下苦等。
好在是,扁担村里的宅子还在,也还有些过冬的衣服。
郑墨才不至于在这隆冬里冻死。
在这帝都留了一个多月,郑墨也算是打听清楚了些事情。
如今这乱世,沧澜国虽未受波及,却也需养兵自重,免得哪日突生变故,被邻国拖下水去。
皇城之中但凡有些实权的,可都没什么空闲,更不会出现在这皇城之外。
这般等下去,怕是三年五载都不见得能见到自己要见的人。
皇城下那护卫见这人赶也赶不走,也拿他没法,只好随口提点道:“你若真想入这皇城,那便拿出些能耐来,考取个功名,若能入殿试,定可入皇城面圣。”
“多谢!”
郑墨拱手,行了一礼。
就此离去。
那护卫见此,反倒有些懵了。
这小子,就真的这么死心眼,非要入皇城?
可那功名岂是这么好考的,算算日程,一开春便要赶考,到此时才寥寥几月而已,哪怕是有过目不忘的功夫,此时备考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