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血战过后,西平堡的可战之兵已然不足一千五百人。朱由模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巨大的实力差距,还是让整个西平堡感到绝望。后金的兵力实在是太多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或许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但后天的绝对不好说了。

“最多也就是能坚持到明天的日暮了!”勇武刚烈,一辈子没服过输的罗一贯,也说出了丧气话。

“王化贞这个脑血栓,他们的援兵呢!”朱由模指着西方痛骂起了王化贞。

王化贞当初死活不肯执行熊廷弼的良心建议,非要搞什么御敌于境外,现在人家杀过来了,你的能耐呢啊!西平堡外的敌军兵力如此雄厚,沿河六堡中肯定只有西平堡遭到了袭击,其余五堡是傻子吗?为什么迟迟不来救援。

而且广宁、闾阳等地皆有大军,反应再迟钝,现在也该开过来了吧!王化贞这个二百五,不会指望靠西平堡这么个弹丸之地来消磨后金军的锐气吧!而且熊廷弼那边也不对劲啊!虽然王化贞不听他的,但老熊手里好歹有点人吧!敌人都干过来了,老熊这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坚持,坚持,可能哨探不足,消息接到的晚,明天可能就到了吧!”罗一贯这个糙汉,难得有了宽慰别人的时候。

朱由模别过了小脑袋,不再抱怨了,但心里却依旧是叫骂不休。其实刚刚朱由模骂王化贞,不过是宣泄一下情绪而已。王化贞是二百五这事,大伙儿早就知道了,眼下迟迟不见援兵,也算是王中丞的正常操作,有什么可骂的呢!

朱由模真正想骂的是高达、梅春旺等一干人,不过他们是朱由模心里最后的依仗,虽然非常恼火,朱由模也没有宣之于口。王化贞是二百五,他脑血栓是正常操作。高达等人可都是行伍中的老手,沐辰的夜不收更是哨探着方圆三百里,西平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群混蛋这么半点反应也没有呢!

高达等人虽然兵力还不到五千,但他们是全火器部队,装备的全是南北战争时期的武器,领先世界足足二百多年。这帮人若是南下夹击努尔哈赤一下,即便不能把努尔哈赤怎么样,也能把朱由模给捞出去啊!

结果朱由模在西平堡熬了两天,坞堡方向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别说夹击努尔哈赤了,连个过来看热闹的夜不收都没有。朱由模都要气疯了,高达等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失联了小半年,他们怎么就不关注一下周边局势呢!

广宁的援兵不到、山海关的援兵不到,高达等人也没了消息,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敌人,一贯还算稳得住的朱由模,眼下也几乎绝望了。整个西平堡,除了守军罗一贯比较猛之外,实在是调不出什么优点,朱由模想破了脑壳也没有自救的办法。就算拿自己最大的长处,让罗一贯出去和努尔哈赤单挑,其实也未必打的赢。而且努尔哈赤得和多少假酒,才可能配合如此鬼扯的想法。

“祁秉忠、祖天寿、鲍承先、刘渠、孙得功……嘶……可用之人不少啊!怎么就……唉……”罗一贯还替王化贞盘算上了。

辽西这小一年恢复的不错,虽然兵丁不如之前沈阳、辽阳的精锐,但是兵力可不少。而且有点能力的战将也是不少的,多少是比贺世贤、尤世功等人差一些,但也能算是一线配置。王化贞几次说要御敌于境外,这方面的准备可是做了不少,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呢!

“罗总镇,想个办法,送一个我的人出去!”朱由模纠结了半天,最终判定等下去不少办法。眼下已经没有了看守,他要派高无忧主动去坞堡求援。

“啊?”罗一贯当即便是一愣,西平堡让努尔哈赤围的好似铁桶一般,除非能飞,不然谁也出不去啊!

“那个贵人……末将也理解,可是……您还是体面点……那个……”朱由模一个总角少年,心中畏惧,想要跑路,罗一贯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眼下这个情况,罗一贯哪有人手去保全朱由模的逃命之路。罗一贯唯一能做的,便是劝解朱由模,希望这个少年能保全皇族宗室的颜面。

“我去!”朱由模直接翻了个白眼,他是想跑路,但也不算这种九死一生的跑法啊!

“老子不跑,是送一个我的人去求援!我在黑山坞堡一带还有五千余部众,调他们来也得解决我们的危局!”干是干不了,摇人便是朱由模最明智的选择。

“这……太冒险了吧?”罗一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城外,绝对是给人围死了,现在想突围送人出去,这不就是送人去死嘛!

“冒险会死,可是他娘的,不冒险也得死啊!”朱由模也舍不得让小太监们去送死,可是现在横竖都是死,不赌一把,也没别的节目了。

“好,试一试吧!王老七,你送……送这位贵人的部下出城!”罗一贯犹豫了一阵,心知朱由模所言不虚,他们已经没啥余地了,便派出自己的家丁。

王老七是罗一贯的亲信家丁,追随罗一贯已经将近十年,两人之间感情极为深厚。可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战阵之上根本没有瞻前顾后的机会,虽知王老七将有去无回,但罗一贯还是咬牙下了命令。命令中的一丝停顿,便一是万千言语了。

“将主保重,老七去了!”王老七在攻防战中已经受了伤,头上缠着纱布,但咣咣的给罗一贯磕了三个头,即便鲜血长流,力气也半点也没有减弱。

“高无忧!走!”朱由模也是一样,唯一的表示,便是别过脸去,没再看高无忧。

“主子,奴才去了!”高无忧给朱由模磕了六个头,然后便毫不犹豫的随王老七下城去了。

趁着夜色掩护,西平堡的北门缓缓开了一条缝隙,十余骑快速出城,然后瞄着后金军营垒的一个空隙便冲了过去。后金军万没想到西平堡会有人出来闯营,很是慌乱了一阵,可是十余骑实在太少,很快便遭到了后金军箭雨的绞杀。足足有七八人落马,真正冲入后金军营垒的,不过三五人而已。

喧哗中人影淹没在了夜幕中,朱由模和罗一贯也再看不清什么了。二人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祈祷自己的部下命好,祈祷后金军营垒中会有一些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