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魂魄成鬼,多数都是因为执念放不开。

思念、不舍、牵挂可为执念,嫉妒、憎恨、贪婪可为执念,恐惧也可为执念。

当这个女人掉入鱼塘内,大量的水从她的七窍之内灌入,魂魄受到剧烈的冲击。前尘往事瞬间化为水中泡沫,咕嘟一声就破裂消失,剩下的就只有恐惧!

漆黑如渊的孤寂,犹如亘古之久的清冷,一点一滴地蚕食着魂魄的意志。

她只能恐慌地游走在黑暗之中,周遭是水流的咕咕声,像极了恶魔饮血,厉鬼食骨。她不停地在水底深处呐喊呼叫,但似乎也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而这一天,终于有人应了她的喊声。当另一个女人回过头来朝她这个方向张望时,水鬼知道那个接替自己沉默在这水底的人,找到了。

我又抖动了一下鱼线,对水中央的女鬼说:“你信我,只要你肯放手,就能够得到解脱。”

水鬼依旧很犹豫,她握着鱼线的手颤抖不已。那种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执念顺着鱼线传递给我,使我也感觉到水滴的阴寒冰凉,孤寂和无助。

“你身上穿着的是我给你做的衣服,你应该相信我。无论上了黄泉路,遇到的是什么样的阴差,到了阴间会是怎样的去处,但都不要再在这里害人了。”

那水鬼漂浮在水面上,想了很久。终于她鼓足勇气,缓缓地松开了拽着鱼线的手。

就见她的魂魄逐渐泯灭,她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欣慰的微笑。

她冲我鞠了一躬说:“谢谢你。”随后就消失了。

这时,我听见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看鱼塘的大爷跑过来不解地看着我,给我递过来一把雨伞:“小伙子,你没事吧?下这么大的雨,你在这里自言自语地干什么?这鱼塘子里面脏得很,你要是跳下去可就不干净了。”

我哑然失笑。

他自然是看不见水中央的那个水鬼,所以就只能看到我自己在这里说话。大概就因为这样,他以为我神经不正常吧。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他说:“大爷,您放心,我只是鱼线勾住了,弄了半天。这不,终于把鱼线整理好了。我这就回去。谢谢你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唉,这个鱼塘里死了不少人了。就算我盯得再紧,还是两年死一个,你说邪门不邪门。唉。”

我笑着安慰他说:“大爷,您放心,以后这里不会再淹死人了。您就小心看着有人偷鱼没有就行,嘿嘿。”

“小伙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冲他笑笑,提着东西回了民宿。

为了给那个水鬼安魂,我浑身上下被大雨淋了个透湿。回到房间,冲了个热水澡,又喝了一大壶热水这才算是将体温缓过来。

掏出手机看到冯幻浮和毛毛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先给冯幻浮回了过去,电话那头没有人接听。随后又打给了毛毛,电话刚一响,毛毛就接了电话。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我也没来得及插上几句话。不过她说的大概意思我听明白了,无外乎就是冯幻浮给她脸色看,她觉得委屈。

“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嘛。”毛毛撒娇问道。

“这里的事情已经了解,明天应该就能回来了。冯老板那边你不要去惹她,她就是那个脾气。”

“哼!她我才懒得理呢,我就是想你赶紧回来。昨天布匹批发商那里来报价,我找了很久预算单也没有找到,他说他过两天再来。”

“行,可以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对毛毛说有人来了,我明天就回去,就挂了电话。若是不挂电话,她能絮叨大半晚上。

打开门,竟然是金家的人。他让我赶紧到金老爷子那里去一趟,说是严子实出事了。

我抓上外套就跟着他出去。

原来在他们给金一真下葬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一棵大树被风吹断,树枝正好砸在严子实的头上,把他给砸晕死过去。

冯幻浮曾经断言他的寿命不超过七日,正是因为他们严家受到过诅咒。后来因为金一真以自身化解诅咒,想要将施咒的阴魂封入体内。

虽然事实证明并没有成功,但好歹延续了严子实一段时日的寿命。

如今看来,若是诅咒不破,严子实终将必死无疑。

金老爷子的看法和我如出一辙。他皱着眉头对我说:“北方我是不能回去,我的这些后人也都已经不做这个了。邹老板,你和严子实有缘,能否请你去一趟严家庄,帮助他们家解除一下这个诅咒?”

我颇有深意地看着金老爷子:“老爷子,您不要我身上的东西了?”

“不要了。”金老爷子摆摆手,“后来我也想通,我已经是黄土埋入半截的人,要那些宝贝也没有什么意义。还是留着你们自己用吧。不过邹老板,我奉劝你一句,你身上的那件东西一定要看好了,因为它就是唐僧肉,能够引来千妖百怪。”

我笑了:“老爷子,您连我身上有什么都不知道吧,就下这样的断言是否过于草率?”

金老爷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草率不草率,以后你会知道的。”

房间里的灯泡“啪啪”地响了两声,“滋啦啦”不稳定的电流让光线忽明忽暗。光线落在金老爷子布满褶皱的脸上,让人感觉到他神秘难测。

我答应他去严家庄看看,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见他竟然还是十分关心严家血脉。他说他暂时不会让严子实回清江市,就留在他的身边,万一有什么意外之事,他还可以用自己这条老命来吊着严子实的一口气。

在他说这话到时候,我有些动容。不知道他是出于金严两家的过往,还是出于不辜负妹妹的死,总之这或许是他觉得是这世上能够做的最后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回到泉木街,听说我要到北方严家庄去,毛毛跳着脚地说要跟着去,说她从来没有出过清江市,无论如何都要带她去。

冯幻浮喝了一口热茶,缓缓地说道:“车票我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