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村并不属于清江市,而是在偏西南的马镇。

在很久以前马镇确实是个小镇。群山环绕之中显有那么一片略微平坦的地势,四周山上村寨的人们在这里交易油盐柴米,马牛鸡鸭,慢慢地形成了个固定的小镇。

那时附近占山为王的土匪强盗经常到马镇抢东西抢女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官府带兵剿灭数次,但都因为当地地势险恶且复杂,无法彻底将山匪灭绝。

后来据说马镇附近发生了一场瘟疫,但奇怪的是,马镇镇上的民众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倒是那些山匪上吐下泻,没多久就一命呜呼。

再后来人们的生活好了,觉悟高了,最主要的是官府越来越给力,再没有听闻马镇有土匪出没。

现在马镇虽然依旧地处偏远,但好在家家户户安居乐业,过着小康生活,也算是怡然自得。只是有些从老一辈传下来的习俗,深入骨髓,无法更改。就比如严子实的舅祖父定要让严家人全部到齐,才能给妹妹落葬,逼得严子实的两位伯娘走出家门前马镇金家村。却不想在半路,严子实的大伯娘就死了。

在电话中严子实说起他大伯娘的死,也是蹊跷得很。

那天他舅祖父在家中大发雷霆,定要让严家的人都来金家村,严子实实在没办法,只能给两位伯娘打电话。

原本二伯娘还有所犹豫,说是寿衣店的老板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出门,现在离老太太回魂还有三天,出门不会有事吧。

大伯娘在电话里无所谓地说:“哎呀,不用怕,有些时候那些先生老板什么的也都是讹人的。怎么严重他们怎么说,这样他们才好赚钱嘛。什么不能出门,我今天早上还出门去买菜来着,只是没走远就是了。没走远也不应该算是出过家门吧。哎呀哎呀,总之我觉得没事。咱们赶紧去金家村把老太婆那事给处理完,不然总拖着不是那么回事。”

毕竟二伯娘对于当初严老二死前所遇到的事情还是困惑恐惧,所以依旧犹豫不决。大伯娘说:“你难道还想一辈子受制于他们严家啊?把老太婆往土里一埋,咱们就和严家没关系了。这算是我们能够尽的最后一点孝了。索性也就三天,不会有事的。”

二伯娘想了想,终于同意道:“行吧。说实话,昨天晚上我做梦还梦到那个死鬼,说我不给他妈收尸。行,那就去一趟吧。我们到那就赶紧催着他们下葬,办完事就回来。”

随后,他们一行几人就坐上了前往马镇的车子。

因为之前严子实被我那样教训过,所以原本他还打算在电话里面继续说。但就在这时,电话中再度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并且伴有滋滋啦啦的电流干扰声。

我眉头紧皱,对他说我即刻赶到,见面再说。

冯幻浮和毛毛的身体都还没有恢复,我决定独自前往金家村。事态紧急,我只是简单地和她们俩交待了一下,拿了些必要的东西就坐车赶往马镇。

我没有想到金家村距离马镇竟然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换乘了三次车,才看到金家村的村口,此时已经又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当我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这初冬季节,早晚温差很大,更何况在这深山之中,只要没有阳光照射就更显阴寒。我将羽绒服的领子拢了拢,还是觉得有刺骨割肤的寒风灌入。

严子实已经早早地在村口等着我,看到他我吓了一跳。不过两日没见,他竟然已经瘦骨嶙峋,原本圆润有些肥腻的脸颊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两只眼睛的眼圈发青,看上去如同行尸走肉。

他这个面相,不需要冯幻浮出马,就连我都看出命不久矣。我在心里叹口气,拿不准自己能不能救他一把。

为了不惊扰他的心神,我并没有对他多说什么,只是问他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他捏着眉心苦笑道:“自从我结婚到现在,算日子还不到一个星期,但我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生那般。别的倒没怎样,就是觉得累。身体累,心更累。邹老板,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些事。”

我对他说:“万人有万命,其实你看着别人都是好的光景,却不知道可能别人遭遇着的事情更加严重。你不知道罢了。”

严子实看我一眼,笑着摇头,看他那神色显然是觉得我说这话不过是在安慰他而已。这人就是如此,都觉得自己比别人更加特殊,无论是喜是悲,自己经历的那些才是极致。就仿佛命运之神都是围绕着自己在进行那般。

突然,我顿住脚步,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鱼塘问他:“你大伯娘在那里淹死的?”

严子实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真是神了。”

我拉着他快步经过那个鱼塘,沉声说道:“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真是太神了。”他还是觉得不敢相信,“怎么能一下子就说准。”说着他下意识地就要回头。

我伸手一把将他的头转回来,冷着脸说:“天黑夜路,不要回头。”

他似懂非懂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又将话给咽了回去,只是听话地带着我继续往前走。

他当然不知道,就在刚刚我看到了他大伯娘站在水面上,阴笑着冲严子实招手。只要他回过头去,往那个方向投去视线,严子实的魂魄就会被勾走。

进入村子的路并不是很远,很快就看到了烟火气。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有条马路贯通村子,那条路并不宽,勉强能够允许三辆车同行,估计在铺路的时候考虑到交汇车辆的情况。

从路上堆有水泥或是煤块可以看得出来,这条路平时很少有车辆经过。估计是为了那些村中买了车的人出入村子方便才修的。

如今村子里的房子也修建得很漂亮,多数都是二层小楼,有些农庄改成民宿,装修得清新雅致,别有一番风味。

严子实带我来到一栋民宿前,指着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说:“这就是我堂哥堂姐,严嘉友和严嘉心。这是寿衣店邹老板,我请来给大伯娘做寿衣的。”

我一看严家那两兄妹,和严子实长得一点都不挂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