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那栋小屋,我越是感受到压迫感。那房子的窗户大大地开着,房门半掩,里面是一眼望不尽的深黑。
冯幻浮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将我一把拉住。
原来我的视线一直被那栋诡异的房子所吸引,忽略了两侧。顿住脚步这才发现,路旁的树根处分别放着一个骨灰盒!一路数过去,八个骨灰盒,款式不一,新旧不同。在最靠近小屋的那个树下,还摆放着一个空荡荡的骨灰盒!
冯幻浮脸色阴沉,眼神中难得透露出一丝恐惧:“九魂阵。”
看她那神情就知道这九魂阵定是凶险无比,我问她什么是九魂阵。
“这是一种失传很久的风水阵。之所以失传,是因为它是一门邪恶无比的阵法,数百年前就被封禁。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人会用!当时看到这骨灰迷雾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层的!”
看看四周灰蒙蒙一片,不要说别的,光是将这骨灰倾洒出来形成迷雾,就已经足够邪恶了。
“布这样的风水阵,有什么用?”
“续命。”
听到这两个字,我倒吸口凉气。人的本质很多时候是自私的,更何况谈到“命”,那真是什么事都能够做得出来。历年来,越是有权有势的人越是在意自己的寿命。王公贵族为了能够延年益寿,吃胎盘,喝人血,都是很常见的。更有甚者,请术师或是拜神做法。大青帝国青始皇为了能够让自己长命百岁,派出亲信到海外遍寻丹药,没曾想竟然因此导致一个庞大帝国的灭亡。
而现在,依旧有人为了续命摆出如此恶毒的风水阵。
按照冯幻浮的说法,此阵阵型实为八卦阴阳鱼,这栋小屋应该位于阴鱼的鱼眼处。我们看到的那一排骨灰盒,沿鱼身摆放,目的就是将那些已逝之人的阳寿转移给续命之人。
听到这里我很不解,都已经是已逝之人,哪里还有阳寿?
冯幻浮白我一眼:“那就说明一个问题,那些人都是死于非命。也就是说原本他们阳寿未尽,那些未尽的阳寿就通过这个阵法续给了他人。”
我震惊:“意思是,想要续命的那个人把他们都杀了?”
“那倒不一定。”冯幻浮说,“这些人可能是他杀,也可能是自杀,或是意外。”
看着沿路的骨灰盒,算上最后那个空的,一共是九个。
九是个位数中最大的一个,是至阳虚数,与“久”同音。
九九归一,这人岂止是想续命,他这是想要长生不老啊。
“不过留出来的最后一个空骨灰盒是什么意思?”冯幻浮皱着眉头说。
我想了想,心中咯噔一下:“还得死一个人。”
冯幻浮瞪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攥了下拳头:“得赶紧找到阵眼,破了他这个阵,不能再有人死了!”
冯幻浮摇头道:“很难。这是个高人所布的风水阵,我刚刚就已经仔细观察过,滴水不漏。你以为这骨灰洒出来只是为了制造迷雾?没那么简单。这些骨灰其实是罩阵所用。因为说起来,这阵法由亡魂的阳寿所构建,所以这些死去的人就会将这阵法看得牢牢的,想要破阵,谈何容易。”
我说:“冯叔说过,只有了解因,才能得出果。我想那些亡魂都死于非命,必定不会愿意一辈子游荡在阳间,成为别人续命的工具。”
冯幻浮看了我一阵,随后点点头。
就在这时,我们同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阴寒!我们默契地相视一眼,没有回头,而是侧身隐入到旁边的树丛之中。
我们看到迷雾中出现两个身影,他们那团黑影一会儿高一会矮。渐渐地我们知道为什么那身影会忽高忽矮,原来他们是在叩拜前行。
每往前走上三步,那两个身影就会跪倒在地,叩拜三次。
很快,我们看清来人,正是宣明辉和他的管家。
他们俩的神情呆板,双眼发直,动作出乎意外地统一。往前走上三步,跪在地上叩拜三次。
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听到地上传来奇怪的声音。
喀拉拉,喀拉拉,像是什么东西在摩擦地面。
等他们又近了些,才看清原来那声音的来源是铁锁链。锁链上缠满了黄色布条,布条上用红色的朱砂绘上了符。足有碗口粗的锁链被他们握在手中拖行于地,另一端没入迷雾之中。
就在我们奇怪之时,他们一边叩拜,一边拖着锁链走进了小屋之内。
突然,锁链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伴随而来的是令人心颤的鬼哭悲鸣!那声音响彻四周,令我们毛骨悚然。
沿路摆放在树下的那些骨灰盒开始来回地晃动,频率越来越剧烈,“哐啷哐啷”地撞击着树干和地面。随后“轰”地一声,从骨灰盒中分别喷出来一个亡魂!
她们的颈脖上分别都套着一个项圈,锁链连接着地上那个碗口粗的锁链!她们抱着头,伤心悲愤地哭喊着!
在我听来这些亡魂只是在哭嚎,但冯幻浮的神情越来越难看,眼圈越来越红。她似乎受到了那些哭喊声的影响,或是她能够听得懂这些亡魂在说什么?
我伸出手,捂住了冯幻浮的双耳。她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我。因为转头速度太快,眼泪一下子被她甩了出来。
“要是听得难受,就先不要听了。”我对她说。
冯幻浮用手指擦掉眼角的泪:“她们想要离开,她们很痛苦。”
果然如此,她听得懂这些亡魂的哭诉。
可是为什么我听不懂呢?
冯幻浮将我的手拉下来,表示没关系,她只是一下子受到刺激才会有所反应。听说我听不懂她们所言,她并不觉得奇怪。
“你看,她们都是女人,显然是受到宣明辉迫害。她们已经不信任男人了,怎么还会说出男人听得懂的话语?”
虽然我有点无语,但同时我又觉得莫大的悲哀。她们是受到怎样的折磨,有着何等怨恨,才会如此。
我真心希望自己能够帮她们脱离苦海,但现在的我已经知道,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未知因,何来果,若现在冲上前去解开她们的枷锁,恐怕不止是她们,就连我,还有冯幻浮,甚至毛毛都会深陷其中,死于非命。
“只是她们为什么都没有穿衣服?”冯幻浮皱着眉头说。
我鼻头一酸:“穿上了寿衣,她们就能够受到阴差指引走上黄泉路。若是阴差来了,谁还能束缚得了她们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