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天了,郁晚晚不是吃就是睡,就连他折腾她,她也是一副躺平随意的样子。

她变了,没有朝气,没有活力,像一具行尸走肉。

李妈看得揪心,硬着头皮到温临莫跟前劝,“先生,太太这个样子不正常的呀,哪里有人这么睡觉的?”

他当然知道她不正常。

普通人稍微睡的时间长一点都会头疼睡不着,但她好像完全没有这个困扰,倒头就睡。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二十个小时都在睡,除了吃饭,她几乎没有别的苏醒时间。

洗澡都等他弄完让他给洗,从头到尾昏昏沉沉。

温临莫告诉自己,这是郁晚晚想回暮光所用的手段,他不会上她的当。

可是他检查了卧室无数遍,画板没有,平板电脑也被她扔在书房,房间里她唯一能用的就是手机。

但他每次回来打开手机查看使用时长,就知道她根本没动过。

她每天窝在卧室就真的是在睡觉。

她怎么这么能睡?

“要不要……叫左先生来看看?”

“不用。”

温临莫冷漠拒绝。

左翊寒对郁晚晚的在乎,不亚于曾经的盛淮景。

要是让左翊寒知道郁晚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试图摧毁她的梦想,左翊寒肯定翻脸。

他推了一天的行程,把郁晚晚从被窝里捞出来,态度强硬地逼她换衣服跟他出门。

郁晚晚兴致缺缺,但是很顺从。

她是天生的衣架子,也没怎么挑,就是随手拿的一件浅绿色雪纺连衣裙。

宽大的荷叶袖衬得她半截手臂皙白纤细,v领勾勒她弧度漂亮的天鹅颈,垂感极佳的裙摆及至膝盖,露出两节笔直的小腿。

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从脚后跟到头发丝都是风景。

只是这么青春靓丽的打扮丝毫没有为她增添半分活力,她仍旧无精打采,眼皮耷拉着,似乎站着都能睡过去。

温临莫还注意到,她似乎又瘦了,隐约记得以前她穿这套裙子的时候,收腰的部分没有现在这么细。

温临莫抿唇,一把将她抱起,塞进了车里。

她也不问去哪儿,上了车就是睡。

男人一路注视她的视线她似乎也没有任何察觉,睡得无比香甜。

等车子到达目的地,温临莫又将她抱下车,她才打了个呵欠,脑袋埋在她胸前,似梦呓般的呢喃。

“到了吗?”

温临莫脚步一顿。

原因无他,刚苏醒的小女人声音哑透了,带着酥酥麻麻的豆沙质感,勾得人心痒。

如果这是在别墅,他这会儿已经把她压进了被褥。

他喉结滚了滚,“嗯”了一声,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郁晚晚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不是被温临莫叫醒,而是鼻息间陌生的咸腥味,和耳边巨大的浪潮声,将她强行从那种昏沉中拉扯出来。

郁晚晚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空间,她此刻躺在沙发上,面前的小台几上还有一盘水果。

正怔愣间,温临莫迈步进来,见她呆呆地坐着,眉心舒展了些。

“醒了?”

郁晚晚回神,机械性地转过来看他,“这是……哪儿?”

“游轮。”

游轮,就是说,她在海上。

郁晚晚垂着脑袋,长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她的半边脸,以至于温临莫没有看到她刹那间苍白下去的脸色。

见郁晚晚低着头不说话,温临莫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醒了正好,出去吹吹风。”

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抬头时却还是一副睡意未散的模样,又打了一个呵欠,摇摇晃晃站起身。

温临莫难得没有去抱她,只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她很迷糊,所以走路都是拖着的,跟个游魂一样。

飘出休息室,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深蓝,海风吹来,她的裙子和长发通通飘在风里,人也晃了两下。

温临莫及时出现在她背后,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腰。

细得不像话,难怪风一吹就倒。

他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就听郁晚晚一边打呵欠一边跟他道谢,然后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朝一旁的躺椅走去。

釉白色的的甲板,金黄色的榻榻米,耳边浪涛声声,恍惚让她有种到了马尔代夫的错觉。

唔,这么好的环境,不睡觉浪费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躺下去,手腕就被男人的大掌扣住。

“怎么了?”

“不准睡。”

郁晚晚皱了一下眉,温临莫以为她下一秒就要跟他发脾气,他那一瞬间竟然诡异地升起一股期待。

但就见她半眯着眼睛,点了两下头,“好。”

然后她转去靠着甲板的栏杆吹风。

平心而论,这样的风景和环境都是令人舒适的,换成别人可能会无比放松,只有郁晚晚,一张小脸白到透明。

不过她背对着温临莫,温临莫也没察觉。

可她根本坚持不了太久,才一会儿便低下头趴在栏杆上,闭上眼睛试图躲避这波澜壮阔的盛景。

温临莫以为她又要睡,上去握着她的双肩强行把她掰过来面对着自己,“郁晚晚你……”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终于看到了郁晚晚那白得可怕的小脸。

他眉心一跳,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你……怎么了?”

郁晚晚睁开眼睛,里面的困倦茫然已经被恐惧痛苦所取代,她很勉强地扯起嘴角,似嘲似讽地艰难发声:“温临莫,你难道不知道,颜亚,就死在海上吗?”

他怎么能带她来这种地方呢?

他是害死颜亚的帮凶呐。

温临莫瞳孔一缩,显然也是忘记了这茬,眼底划过一丝懊恼。

该死的,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但是尊贵的温大公子怎么会承认自己有错呢?

他紧绷着一张脸,“既然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她大可以在休息室的时候就把这话说出来,他也不会非要她上甲板,还摁着她不让她去睡觉。

郁晚晚掀起眼皮瞧着他,静静地笑了。

“我哪敢得罪温大公子。”

她多听话啊。

他说不准她去上班她就不去,他说不让她见小宇她就不见,他要带她出来她就跟着出来,他不让她睡觉她就不睡。

她哪里还有资本再惹温大公子不高兴呢?

子颜说可以让她线上参与创作,保留她暮光员工的身份。

但郁晚晚想了想这样被温临莫知道的的后果,还是拒绝了。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还要考虑小宇。

若是因为她得罪了温临莫,再让小宇被迁怒,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她一路走来身上背负了太多人命,有的罪有应得,有的却是无妄之灾。

她不敢了。

所以她拒绝了子颜的好意,主动退出,然后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只剩下睡觉。

可就连这样,面前这个男人也变了法儿地折腾她,让她不得安宁。

温临莫听出她话里的反讽,嗤笑,“你终于不装了。”

说了说去,还不就是想回暮光。

郁晚晚也懒得去解释她只是单纯地无事可做,他觉得她是在装那就是吧。

温临莫见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胸腔里的那团萦绕了好几天的火,膨胀到几近尖锐。

他陡然松手,转身往休息室走,“郁晚晚,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想回暮光,不可能。”

空气有片刻的沉寂。

就在温临莫的脚即将踏入休息室的前一秒,耳边忽然听到“扑通”一声。

他下意识回头,甲板上已经不见了那道纤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