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酒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中原历史上记载的因为酒亡国的皇帝多的是,本来就是和‘妖女’一样,是很多亡国之君身上的原罪之一。

那些眼界浅薄的人,看不到时代的变化,就只能把城中治安败坏的原因归结到酒上和那些外地人身上,出现了地域歧视。

明明生产力在提升,几乎城中的百姓们都能吃得起饭,穿得起衣服,却偏偏出现了道德败坏的情况,百姓明明有了钱,却还是走向绝望麻木……

这些现象都是儒学中未曾提到的,儒生们也拿不出办法解决的,最后也就只能拿出一个法子——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换到如今,就是解决那些在城中败坏治安的人,不管是盗窃还是斗殴伤人,亦或者是贩卖儿童,要么判处死罪,要么就被流放到边疆。

虽然现在大唐算是盛世,可用重典来整治城市中的乱象却得到了朝野上下的一致认可。

可李湛很清楚,这样的法子只是治标不治本。

难道那些工人们不愿意找些更加高雅的消遣,过上更加充实的精神生活吗?

一来工资就不够,二来现在大唐的文娱市场还是一片荒芜,至于工人们本身也还都大字不识,能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的,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这样的人,你能给他们提供怎样的文化服务?

同时,李湛也不可能开展什么轰轰烈烈的禁酒运动,那纯粹是添乱,倒不如让时代接着快速发展,发展中产生的问题,就让它在发展中解决就好了。

……

半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那名要回乡的江淮人士终于坐上了船,他这次买的票床铺还算大,怎么也比他当初被流放到辽东时坐的船好得多。

那个时候,他们是一大堆人挤在一个货仓里,同伴们身上的汗臭味,还有他们当时在船上吃喝拉撒的那股子骚味,绝对能把人给冲翻。

哪有现在这么享受,还是一个双人间,如今他身边那张床上睡着的就是一个山东道的商贩。

等到商贩醒了以后,两人搭上了话,无意中聊起了各自的境遇和时代的发展。

这名年轻的商贩很是感叹了一番。

“前个四五年的时候,我不是考上了朝廷开设的学堂,那时候学堂主要教授的就是识字和杂艺。”

“当初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在学堂里学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出路,我家中的叔父们都是极力劝阻我,说家中没有多少钱,要是真的想要,还不如直接去学儒学,也方便以后考科举。”

“我家中也是犹豫的很,最后还是因为学堂每天管一顿饭,我家中咬着牙把我送去念书,等到一年前毕业的时候,我就跟着一个商队给人当账房,专门做和半岛上的生意。”

“你是不知道,半岛上的人参很多,还有毛皮,这可都是宝贝呀!我给这商队做了一年账房,也攒了点钱,就咬牙自己跑商,勉强算是保住本了。”

回乡的江淮人固然不太清楚朝廷什么时候开办了学堂,到底什么是杂艺,但他依旧听得津津有味的。

看到这商贩脸上自豪的神色,还时不时的恭维两句,心中不免想到若是自家孩子还在,他有没有去学堂里读书呢?

能不能像眼前这名年轻的商贩一样,挣到一笔不小的财富?

虽然他不懂这些学问,但从这商贩嘴里也能知道,这都是极有用的东西,学了绝对不亏。

他这样文盲的表现,也没有让那名商贩就看不起他了,毕竟这年月能做客船的,都不是一般人了,少说兜里也要有个百十多两银子。

何况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是什么读书人,正经的读书人谁会在学堂里学那些杂学,不都是直接奔着儒学去的吗?

再怎么不济,那也是专门学算学的,能和他这样的比吗?

心里没把自己当成更上等的阶级,自然相处着就更为平等一点。

至于眼前这个想要回家的江淮汉子,如此文盲的表现是,却有一大笔银子这样的小事,他也不会在意。

人家有钱就行了,能挣来银子就值得让人高看一眼,也不用非要深究别人的钱是偷来的,抢来的。

只要犯了事没有被抓,那都可以,就算是被抓了,等到大赦那天,人家不又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了吗?

他们这些在海上跑商贸的又是什么好人了吗?

当初他跟着商队往半岛上做生意的时候,没少听那些水手们吹嘘在那些偏僻的地方以次充好,甚至烧杀抢掠,抢夺土著们手中的财富的。

可以说,商业、财富这些观念正在无形中侵染如今大唐沿海的那些城市,以及从事贸易的这些人们。

本来大唐武风就盛,民间不禁带刀枪,面对这样武德充沛的时代,就算是有人想不平等,也要稍稍斟酌一下。

而如今已经推广开来的学堂教育,也在这其中起到了催化作用,因为朝廷扶持的学堂是只交读书认字和技术的,基本不会去教思想也即是儒学。

偏偏因为在学堂里当老师的大都是受李湛召唤出来的诸多技术人员影响的人,他们对这个客观世界有自己的一番看法,这种理性的东西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学堂里的学子们。

正如某位伟人所言,思想领域你不占领,就有敌人来占领。

这话放在现在的大唐来说可能夸张了点,但儒学既然难以插手到学堂的教育中,这些学生们肯定是会受他们老师的影响多一点。

至于未来学堂的学堂里,肯定也是会教授思想的,要不然难道真的要让佛教、甚至外来的各种宗教占据这些学生们的脑子吗?

只是这一天可能要等的久一点,等到什么时候儒家能够魔改完成,王阳明能够推出适合工业革命后,处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大唐的儒学才能正式在学堂中教授这些东西。

若不然的话,现在在学堂里教授儒学,可这些跑去做账房、做建筑工人的人学了儒学,看不起自己的本职工作算是怎么回事?

李湛就是再怎么疯,也不会干这样的蠢事,也更不可能直接在学堂中灌输什么民主共和,自由平等的思想。

那也是要断他李氏江山的东西,他也不愿意给后世的子孙们留下那么大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