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四岳不知道在李松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被神皇挫骨扬灰的人今夜却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吃鱼。
甚至问他的事情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位世子殿下的样貌确实有些令人惊悚，而更诡异的是神皇元庆和一字并肩王王策对他的态度。
哦，对，还有书院，草庐书院的假圣曾经教导过太子元衡，可如今却对白夜的样貌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梁四岳很苦恼，一开始他还真没注意这位世子殿下的容貌，只觉得有些天然的让他想要亲近，可自从被李松明点拨过后，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白夜的样子，却似乎大家都在刻意回避。
“多事之秋啊！”
叹息一声，梁四岳端起已经冷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书房。
次日一早，白夜就告辞梁四岳，带着沈笑和灵珠，一行四人再度启程，打算直奔积雷山。
梁四岳自然要为他送行，一行三艘大船，前后各有几艘快船开道护航，朝着雷城南边的出口而去。
出口水闸处，梁四岳站在船头冲白夜行礼，“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世子殿下，沈公子，一路平安，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白夜抱拳，回头看了一眼雷城，然后吩咐船工开船。
这一次，梁四岳送了他们一艘雷城独有的中型战船，还安排了四名船工，替他们掌船，省去了他们很多麻烦。
然而就在白夜等人刚刚出发没多久，就见前方水面上出现一支船队，足有十余艘，每一艘上面都挂着一面黑底赤火旗。
白夜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船上的人，他们的穿着明显和大明盛行的风格不一样，多以颜色艳丽的长袍为主，至于长相，更是和大明的子民有很大区别，一头蓝发如天空的颜色，眸子也是碧绿色的，看上去颇为奇异。
“你瞅瞅这是哪里的商队？”
白夜捅了捅沈笑，沈笑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扯下来，打量着那面黑底赤火旗，略微沉思后说道：“这好像是那个流亡大明的关外赤陀族商队，早些年这赤陀族挺强盛的，后来蛮族南归，让他们臣服，这赤陀族不肯，就被蛮子给灭了，只留下几支商队流亡大明，这些年他们四处做生意，积攒资本，听说是想从咱们的神皇陛下手里买下一块地供他们最后的族人居住。”
因为白夜所乘的船上挂着大明龙旗，那商船上的赤陀族人在双方交错而过时，纷纷左手抚胸，半跪在地。
白夜抱拳躬身回礼，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赤陀族船队最后一艘商船即将从白夜的船边通过时，那艘船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白夜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少年从船舱中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肥硕的赤陀人，手里拎着皮鞭，一边追赶一边狠狠挥动着皮鞭朝着少年的后背抽去，“打死你个小兔崽子！竟敢偷主人的食物！”
那少年头发是和赤陀族一样的蓝色，但面容却和大明人没什么区别，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显然这少年并不是纯正的赤陀族人。
少年被追打，在甲板上四处躲藏，很快身上就见血了。
白夜看在眼里，不由得眉头微皱，看向沈笑道：“有法子把那孩子救下来吗？”
沈笑道：“老师您直接开口索要就是，这孩子似乎是个混血，看他样貌，是我大明的种。”
“你来吧！如果有必要我再开口。”
白夜不怎么想和这些人打交道，将事情推给沈笑去做。
沈笑也不含糊，纵身一跃，直接窜上了那艘赤陀族的商船，一把揪住了鞭子，挡在那少年身前，淡声道：“这个奴隶我要了，开个价！”
赤陀族的流亡商队常年在大明各州府做生意，见多识广，一见沈笑的打扮和气度，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尤其还是从那艘挂着大明龙旗的战船上来的，自然不敢怠慢，当下那赤陀族大胖子丢了鞭子，谄媚的笑道：“尊敬的大人，那小混血只是个卑贱的奴隶，您要是喜欢，只管拿去便是！”
“我也不占你便宜，这是五十两，银子归你，人我带走！”
沈笑摸出一锭银子丢了过去，随即转身看向跌坐在地的少年，伸手道：“我老师看你可怜，愿不愿意跟我走。”
少年愣愣的看着沈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竟然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将自己从这座魔窟中救了出去。
半晌，少年回神，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走吧！”
沈笑一把抓住少年，直接从船头跃下，回到了龙旗战船之上。
赤陀族商队的商船很快远去。
白夜坐在桌前看着已经被小梨拉去收拾干净，换了一身衣服的少年，笑问道：“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赤陀族的商船上？”
“我叫陌桑，今年十六了。”
少年回答道，看着桌上的食物，吞了吞口水。
“饿了？”
白夜笑了，伸手一指，“坐下吃吧！吃完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赤陀族的商船上为奴。”
少年点头，坐下后狼吞虎咽，仿佛一只从地狱中爬出的饿死鬼。
灵珠坐在白夜身侧，看着少年噎得翻白眼还不停地往嘴里塞食物，不由示意小梨给他盛碗汤，随即看向白夜，抿嘴笑道：“看样子这小家伙以前的日子过得挺苦的。”
沈笑说道：“赤陀族四处流浪，族人之间十分团结却又极度排外，只是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流落在他们的商船之上的。”
“等他吃饱了，自然就知道了。”
白夜笑笑，端起茶杯慢慢喝着。
很快，陌桑吃饱了，肚子都撑的鼓了起来，好似怀胎三月一般。
“现在来说说你的事情吧！”
“好。”
陌桑点头，沉思一瞬后说道：“我是出生在赤陀族的商船上的，我的母亲是赤陀族人，父亲是大明人，他们说我的父亲抛弃了我的母亲和我，后来母亲从船上逃走了，她说她会和父亲回来接我的，可是却再也没有回来，因为母亲走时带走了赤陀族的一件宝物，族人盛怒之下将我贬为奴隶，从七岁起，我就一直在商船上干活。”
“可是他们太凶了，每天只给一顿饭吃，天热的时候还好，吃不饱有水喝也就够了，可每个冬天才是最难熬的，每天只有一顿饭吃，我根本没力气干活，所以每年冬天我都会挨很多次打，我以为这个冬天我撑不过去了。”
陌桑低声说着，一开始情绪还很平静，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再抬头时，已经是满脸泪水了。
一边的小梨抹抹眼角的泪，轻声说道：“刚才船工给他洗澡，出来时跟我说，这小家伙一身都是伤，伤疤一个摞着一个，足有数百条....”
白夜叹息一声，自己是真的幸运，遇到了老师们，否则早就成了黑山之中那些凶兽的口中餐了。
不幸的人在地狱中沉沦，没有希望，没有出路，只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就已经心满意足，不再奢求救赎。
可当有一天，抬头看到了一缕光，便再也无法遏制内心对自由和美好的向往，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追求自由的路上。
此刻的白夜对陌桑来说就是那一缕光，而且这一缕光已经照破黑暗，将他笼罩。
“你可愿拜我为师，我教你修行。”
白夜看着陌桑，开口轻声说道：“你想堂堂正正的活着不再受欺负，就要强大起来，强大到无人能再压你！”
“能像他一样强大吗？”
陌桑看了一眼沈笑，暗淡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笼罩其中的阴翳消散了。
是的，他不懂什么是修行，但沈笑能让那个大魔王低头，便是他所理解的强大！
白夜看了一眼沈笑，笑着点头道：“可以，甚至比他更强大！”
“我愿意！”
陌桑激动的点头，而后跪倒在地连连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