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秦随醒来,洗漱完毕,坐在后堂太师椅上,眯着双眼,悠然地品着今年的雨前新茶。
“爷,品新斋沐老板来了,说有要事相商。”王虎不知何时,来到后堂,躬身站在秦随面前。
秦随闻的沐青松来访,心想必定是复仇之事,便吩咐道:“王虎,你让他在前厅等候,我换身衣服。”
不多时,秦随换完行头,来到前厅。
沐青松见秦随走来,忙上前拱手道:“秦兄弟,这么晚来到府上打扰,请恕罪。”
“沐家主言重了,此来可是为复仇之事?”秦随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秦兄弟快人快语,我来找公子,正是为复仇之事。明日便是闻道书院新弟子入院考核之日,此为秦兄弟进入闻道书院的极好机会,也是我复仇的第一步,秦兄弟意下如何。”沐青松看向秦随,目光诚恳。
“这老狐狸,明天就要考试,今晚来通知我,这分明是想试探我的才学。”秦随心中暗想。
“沐家主,明日既是考核之日,兄弟恐难胜任!”,秦随看向沐青松,说出自己担忧。
沐青松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说道:“秦兄弟不用担心,明日试题我已在手”,沐青松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卷,徐徐展开,“兄弟请看”。
秦随将铺在桌上的纸移到面前,扫了一眼继续说道:“不知这闻道书院弟子入院考核有什么特殊之处?”
“闻道书院弟子入院考核有三步,第一步,是对对子,考察文章工整;第二步是按题目作诗一道;第三步,是现场作一篇政论。”沐青松正声道。
“评议胜负可有特殊之处?”秦随继续问道。
“闻道书院弟子考核评议,由书院长老组成评议组决定是否通过。只要过了第二关即成为正式弟子,若过得第三关,可为内门弟子。”沐青松看向秦随,继续说道,“秦兄弟才学过人,成为弟子自是不在话下。”
“沐家主谬赞,秦某受之有愧。”秦随谦逊道。
秦随、沐青松你问我答,聊了大约半柱香时间之后,沐青松起身告辞。因有言在先,秦随决定明日去闻道书院参加入院考核。
翌日,秦随早早起床,梳洗毕,带上王虎和两个侍从,装上吃喝用度之物,上了马车,向闻道书院而去。
飞龙山是宁都的祖山,发脉于千里之外的穹天山系,其祖悠远宏广,绵延数千里。闻道书院便坐落于飞龙山东侧的一条支脉的天烛峰上。民间传言,此峰为飞龙山第一出阵贪狼,主宁国文脉昌盛,人才绵延。
来到山脚一片铺石广场,秦随下了马车,昂首向上望去,只见天烛峰直插云霄,山间金顶楼宇,忽隐忽现于云间,即使今日天高气爽,也看不到峰顶。秦随收回神光,看向身边过往人群,心想,此处本是宁静修身之所,现在却是车水马龙,人流滚滚,可见闻道书院影响力之大,势力之强,想在这么多人里面脱颖而出,成为闻道书院弟子,难度可想而知。
王虎见登峰之路窄陡难行,全是盘山石阶,便将马车引到旁边一块溪边草地,卸了马鞍与辔头,置于车内,将马系在一棵大树根部,命一小厮看守,自己和另一小厮带上吃喝用度之物跟在秦随身后
秦随摇着折扇渐渐融入登峰人群,上了四五十个台阶,行至第一个平台,向下看去,这才发现参加考核人数之多,密密麻麻从山下四个铺石广场向天烛峰前面聚英堂而来。
因距考核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情随便放慢了上台阶的速度,一是因为不想体力消耗过快,二来因为人多路窄,开始有些拥挤。
三三两一群的仕子有得戴着方巾,粗衣短褂;有的峨冠博带,丝缎缠身;有的黄发垂髫,十一二岁;有的胡须半白,鬓发含霜。
秦随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身边形色各异的仕子,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于是扭头看向身后,只见一面容清秀的青衫公子,面露微笑看着自己。
青衫公子见秦随转过头来,忙道:“秦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秦随看着眼前青衫公子,似曾相识,有几分印象,却叫不上名来。
“我们在兰香阁见过,公子不记得了。”青衫公子收起折扇,微欠上身看向秦随。
经青衫公子这一提醒,秦随顿时想起兰香阁竹里馆的那个尽显女儿态的公子来,便双眼便细细打量起眼前的青衫公子。
青衫公子,头戴蓝色方巾,身着青衫,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两鬓柔美,不似男儿刚劲,双耳之上各有一圆点。
青衫公子见秦随双目紧紧打量自己,面部含羞,稍显不适。
“公子,我们快走吧!不然怕来不及了。”,王虎在后面催促道。
秦随闻得王虎催促,收回心神,这才发现自己有所失态,忙拱手说道:“在下秦随业,兄台如何称呼?”
“我叫林斯易,秦公子也来参加闻道学院的入院考核?”林斯易翻着眼白看着秦随。
“家父所迫,不得不前来”秦随顺口扯了个谎。
“以秦公子诗才,不来这闻道书院,也是人中龙凤,只是不入闻道书院,很难入得仕途。”青衫公子若有所思。
“林公子,莫非为做官,而来应试?”秦随问道。
“以吾所见,今观宁、惠、川三国,民皆以官为本位,家有男丁皆思考取功名,以光耀门楣,小弟以为做官乃是为民谋事之大道。”
闻言,秦随心头一震,这林斯易不简单啊,寥寥数语便有如此见识,心中不自觉有钦慕之意。
“所言及时,但想入得闻道学院绝非易事,兄台可见这争先恐后之万千仕子。”秦随边走,边用右手折扇指向前往聚英堂芸芸众人。
“秦兄,所言不虚啊,听闻此次参加考核之人,皆是宁国仕人精粹,大大小的世家子弟不计其数,其中全州文家、业州越家、成州杜家、瀛州张家都派子弟前来。这些子弟之中,文印俨早已声名远播,夺得榜首呼声最高;其次便是越子豪,民间传言,此子文章,诗画无所不精……”
“闪开,都给我闪开”,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只见两米左右的石阶上的仕子,快速避向两旁,让出中间道路,一顶四人小轿出现在后面,前后各有四名带刀侍卫,前面一个大胡子侍卫,正在喊叫让人让开,见有人让得慢了,便用手中马鞭抽打,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林兄,可识得轿中之人?”站到路边的秦随指着轿子向林斯易问道。
“此人是杜英全,成州杜家子弟,据传闻所言,此子也是才名冠绝成州,众多仕子只能仰视,加之杜家在成州有一金矿,富可敌国,如此跋扈可想而知了。”林斯易喃喃说道。
“本王封地就是成州,竟然有座金矿”,秦随闻言,心中自语,喜上心来,随即眉头一皱,想起家王府收入支出账册,心中顿时疑云一片。本王封地有如此丰富资源,为何这几年成州没有向王府供奉银钱,难道都被这杜家私自侵吞了,回去得好好查查这杜家。
秦随正思考间,窗帘掀开一角,一白胖脸露出来,小眼微眯,张开嘴冲向轿边的侍卫一瞪眼,怒道:“奴才,这都几时了,还未到聚英堂,你等想死不成!”
侍从听到杜英全责骂,不敢言语,冲着四名气喘吁吁的轿夫喊道:“你们几个,给老子快点,耽误了公子考核,你们休想活命。”
闻得此语,四个苦哈哈的轿夫,哪敢怠慢,急急越过每个石阶,脚下步伐加快,一会便将秦随等人抛在后面,此时两旁让路的仕子又涌到路中央,开始谈论起入院考核之事。
“这是我第三次参加应试,若再考不上,我家娘子可要舍我而去了,我便从这天烛峰上跳下去。”,一四十多岁身材瘦削男子说道。
“听说,只要考上闻道书院,衣食住行一应全免,若学业进入狮榜,贫寒子弟还能得到补助。”,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年兴奋地说。
“闻道学院如今开始招收女弟子了,我等若是能进入学院,说不准还得抱得美人归呢。”,一身穿锦袍胖子青年脸上露出坏笑。
“胖子,你就别瞎想了,能进入闻道学院女部的,那个女子不是家道显赫,权霸一方的主,就你我等家世,门都没有。”,胖子一朋友接过话头。
“现在还没不知道能否入得闻道学院,还想着入狮榜,进去之后先想想能不能进入萃英榜吧。”旁边一身着绸袍的男子道。
“林兄弟,这狮榜为何物?”秦随因久居府内,逍遥自在,不问世事,自然不晓得闻道学院内部如何运作。
“秦兄连这也不知晓?”,林斯易脸上现出不解神色,这秦公子既来应试,为何连书院立榜都不知晓,真是咄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