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门口的灯熄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出来。
陆母等人瞬间就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询问陆父伤的怎样,能不能好了。
医生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抬起手,示意她们安静一些。
几人立刻禁声。
“手术很成功,病人的腿我保住了,只要休息得当,以后不会有什么事的。”
话落,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啊,医生,真的事太感谢你了。”
医生的话仿佛定心丸一般落在心里,医生道了一句“不客气”,随后,屋子里便有人推着昏迷中的陆父出来去二楼的病房。
病房是双人间,不过隔壁床早上刚刚出院,整个屋子里也就陆父一个人。
医生将病历单子都写好,转身要走,陆母上前拽着人轻声问:“医生,请问一下,我们家这位什么时候能醒啊?”
医生道:“麻药的作用还没有彻底退去,一般而言的话,七八点差不多会醒。”
“七八点啊。”陆母喃喃道,“谢谢你啊,医生,麻烦了。”
送走了医生,陆母将陆玉等人带出了病房。
“他这怕是要住半个月的院,爸,要不你先回去吧,这儿就由我照看着。”她对着坐在铁椅子上一脸忧愁的陆老头道。
陆老头没说话,瞥了眼站在墙旁一言不发的陆蝶,冷哼了一句,脸色铁青,抬脚走了。
陆母松了口气,转而面向陆红,“小红啊,你和小玉两个人先回家一趟,把一些生活用品都带过来,我得在这儿守着你爸,你爸这儿不能没人。”
要住半个月,期间肯定要有人陪床,陆母是最合适不过的人了。
知道陆父没什么大碍,陆红和陆玉也就放心了,二人对她的安排自然没什么意见,跟在陆老头后面回了家。
倚在墙上陆蝶瞥了一眼陆母,她让其他人都回了家,却独独留下了自己,实在奇怪。
待到几个人离开,陆母才走过来。
看着近来改变很大的二女儿,她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小蝶啊,你老实和妈说,那些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陆蝶挑眉,心道果然。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她的钱来历不明么。
虽然她的钱看起来的确是有些来历不明。
小姑娘冷硬的语气让陆母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怔松。
“没,妈就是想知道,这么多钱,你是怎么弄到的。”
陆母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的温和。
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随手就能拿出来八千块钱,那可不是八块钱,八十块,是八千块,不让她怀疑都不行。
陆蝶笑了下,她知道陆母的初心大抵是好的,不过,她不想做无谓的解释。
不是她清高,是没必要罢了。
“妈,这钱来的干净,你放心好了。”她走上前拍了拍陆母的肩膀,趁对方有些愣神的空,又道:“我先去买一些洗漱用品过来,你在这儿看着爸。”
“哎,小蝶。”
陆母想要叫住她,奈何她腿脚快,话落的时间便跑出了走廊尽头。
“这孩子。”她只能叹口气回到病房里看着陆父。
从医院里出来,陆蝶又拿了一百块钱出来,医院对面就有一家超市卖那些住院需要的东西。
当她从超市门口拎着一大袋东西出来的时候,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直奔住院区。
老刘头?
她凝眸仔细看了过去,男人背影有些佝偻,穿着脏灰色的短袖,大步的往医院里去。
的确是老刘头,他来医院干什么?
陆蝶心里生出疑惑,不过到底没有多想,拎着东西回了医院。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老刘头儿到了一楼大厅就开始打听陆父在哪儿,还询问了一番陆父的情况。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过后,老刘头和陆家可算是彻底闹掰了,莫要说出事儿了来探望,就是两个人迎面撞上了,老刘头也是板着张脸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的。
如今突然来医院看人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跟在老刘头后面,医院里人不少,老刘头也没发现他,听着护士的话往三楼二零五房间走过去。
真的是来找陆父的。
陆母刚端了点温水过来用棉签擦拭着陆父干涩的嘴唇,就听门外一声笑。
“陆大嫂,忙着呢啊。”老刘头靠在门框上,眼角的褶皱笑的堆积起来。
陆母听这声音一愣,待老刘头完全没有好脸色,话也没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老刘头也不恼,悠然自得的走进屋子上下打量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陆父,颇为可怜道:“大嫂子,老陆这身体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吧,我可是听说了,做了个手术得要不少医药费,你们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语气里尽是幸灾乐祸。
陆母有些恼了,压低着声音怒斥:“你想干什么,老陆现在还没醒,有话你也我出去说去。”
陆母没答明白老刘头的意思,站在走廊外的陆蝶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
这老刘头,怕不是来趁火打劫的。
她脑海里刚生出这么一个猜想,屋子里的老刘头便道:“哎呀大嫂子,我这可是来帮你的,你们要是没钱交医院费,我有啊,只不过,这要求么,嘿嘿。”
他对着陆母使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谁料,陆母冷哼了一声,将茶杯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就推着老刘头出去。
“你赶紧给我走,我们家不需要你的钱,赶紧给我走……”
老刘头被推的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出了门,原本笑吟吟的脸此刻也沉了几分。
他站稳了身子,朝着陆母的方向轻啐了一口唾沫,“大嫂子,我可是好心,你别不知好歹,到时候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们陆家可怎么办啊。”
他冷笑。
“我呸!”陆母也硬气起来,“老陆才不会出事儿,就算你死了,他也会好好的,你赶紧给我滚。”
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没有因为那两万块钱就和老刘头做亲家,这人不止老不知耻,还死不要脸。
听到这话,老刘头眼睛一眯,俨然是气到了,手指着陆母就要骂。
“你干什么?”
陆蝶猛然呵斥一声。
听到这声,陆母和老刘头立刻往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十九岁的满是青春气的小姑娘手里拎着两个大提袋,大概是东西有些重,累的她脸微红。
看见来人,老刘头放下手,眼里探出不怀好意的光来。
“小蝶。”陆母赶忙把她拉了过来护在身后。
“小蝶丫头原来是你啊。”老刘头一改方才的阴沉脸,笑的很是猥琐,“这么多东西怕是不便宜吧,我这老哥的医药费应当不便宜吧,方才你应该也听到了。”
他顿了一下,视线自上到下扫了陆蝶一眼,脸上的沟壑都挤到一起,“你看我也是好心不是,你好好和你妈说说,跟了我,也保证你以后能吃香的喝辣的。”
陆蝶直接笑了。
也不知道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哪儿来的自信,一脸猥琐样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谁告诉你,我们没钱交医药费的。”
说实在的,她一早就觉得陆父这伤来的奇怪,如今这老刘头又撞上来,着实不能怪她想多。
前世她被老刘头控制了那么多年,同在一个屋檐下,对这老头儿也是了解的。
别看他五十多岁的人了,平日里一副人模狗样的,待邻里也算不错,实际上都在背后使阴招。
村子里马大娘家莫名其妙被粪水浇灌营养过剩死的苞米,北路上潘大爷北毒死的看门狗,还有谢大娘家被偷的白菜,还有无数数不清的小人行径。
每每回来他都要对着自己炫耀一番,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前世种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陆蝶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凝着眸子定定的看她。
老刘头还未察觉到什么,听她这话有些不屑,“怎么,你们家还能有钱交不成,连每个月吃穿都快供不起了,还能交得起医药费。”
他可是前前后后打听了不少时间,跟着老陆许久,上回见他奈何修房顶的东西都要犹豫,不过头十块钱罢了。
“那可真不巧,爸做完手术,我们就交完钱了,还真用不着你的臭钱。”她顿了一下,“你那点儿钱,留着给自己买个好棺材吧,毕竟,老天爷可看不惯歹毒的黑心肠。”
“你敢骂我?”老刘头神色阴沉下来,怒气冲上脑子,冲上去就要动手。
这时,一个护士听不惯几个人吵吵嚷嚷的,不耐烦的提醒道:“都干什么呢,这儿是医院,要吵架去外面吵去。”
老刘头恶狠狠的呼出口气,到底没敢在医院动手,冷静下来,他只觉的陆蝶实在强撑面子。
“你说你交完钱了?”
陆蝶没说话,拉着陆母准备进屋。
老刘头冷笑一声,讥讽着开口:“你骗谁呢,那么多钱,你们家能拿得出来。”
他语气里没半点疑惑,笃定了他们是交不出医药费的。
陆蝶也是头一回知道有人具备如此猥琐不要脸气质的同时还能蠢的这么无可救药。
不交钱,这医院还能让他们好好呆在这儿,陆父能安安稳稳的躺在病床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