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质疑的声音渐渐回转到任月的耳中,任月本来就接近崩溃的心境变得更加脆弱起来,越来越不敢轻易下手医治,这也导致关于小任神医的“传言”流传得更加疯狂,医庐前排队的人也渐渐没了耐心,隐隐有了躁动的迹象。
别人不知道是为什么,任月是当局者迷,但是要是有一个老道的医者看到的话就会明白,任月这是遇上心魔瓶颈了。
成为良医,一个好的医者,不仅仅要有好的医术,更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还要有无数累积下来的经验,这才能在行医过程中为病患减少伤痛的折磨,也才能让自己的医道更上一层楼。
但往往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候,或许是因为配错了一味药,或许是行错了一次针,又或许是因为搭脉时因为忘了给自己擦汗而分心时诊错了脉,更严重的就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病患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消逝在自己眼前,哪怕没有失误,身为医者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的眼神慢慢失去光泽而无能为力,那也是一种无限的打击。
当医者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导致或者已经导致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自己手中消散的时候,医者的医道之心就会出现裂缝,顷刻间无限放大。
这是每一个有责任心、有良心的医者的必经之路,这个瓶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人而异,有可能别人睡一觉就彻底想明白过来,也有的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跨越心里的那道坎,甚至还会成为自己的心魔,笼罩自己一生,以任月目前的状况来看,明显就属于后者,然而也只有真正跨越心底的这道坎,任月才会蜕变成一代大医。
医庐的人越来越少,任月心中的心理负担也越发严重,一方面觉得自己搞砸了任少安的金字招牌,辜负了父亲的教导和信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我怀疑而产生的自卑,仿佛置身无法自拔的泥淖中,完全抽不开身,病人的不信任就是最直接的体现。
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任神医的金字招牌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跌下神坛,这背后一定有着别有用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任神医的名头之下,毕竟有着无数同行之人艳羡不易的财富与名望,这都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只是任月一时无法看清罢了,又或者说,不愿意看清。
病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尽管有着别人的暗中怂恿,不过任少安平日累积下来的好名声倒也不至于那么脆弱,脆弱到让病人倒戈相向,往任月一个小姑娘身上泼不属于人家的脏水,只是身体是自己的,尽快治好病便是每一个病人的最直接的诉求,眼看任月无法战胜心魔,病情又拖不得,只得另寻他法,找向别的医馆而去。
“吱呀……”
不得已,任月看着空荡荡的医庐,心灰意冷地将近三十年都未曾合上过的大门关了起来,连同自己的内心一起,然而就在大门合上的那一刹那,任少安任神医回来了,与之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看上去跟任月差不多大的冷面少年。
“这才多久?就搞成这个样子,真是没出息……”
任少安看着眼前变得无比憔悴的女儿,心里忍不住地心疼,可为了那记忆中踌躇满志的小脸,心头安慰的话语,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一句略带失望的责怪。
“父亲……女儿让您失望了,可是……月儿真的好怕!”
心情低落的任月自然听不出来任少安口中的“没出息”指的是任月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自己理想,如此轻易就向心魔臣服,只是任月看见可以依靠的父亲时,心头的委屈、不安、紧张、焦虑、害怕和自卑全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灰暗的目光终于泛起一抹神采,直接扑在任少安怀中,放肆地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傻孩子,一切有我呢,爹爹不是已经回来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任少安还是狠不下心,连连拍着任月的肩膀安慰道。
“可是……”听着任少安的话,任月感到一丝安慰,但心中还是不愿意体积自己的伤疤。
“难道你忘了自己儿时的愿望了吗?”任少安突然加重了语气质问道。
“当然没忘!”任月从任少安的怀中直起身来,将脸上的眼泪一把抹干净,原本还是委屈的面孔瞬间变得无比坚定起来。
“好!从今天开始,你不得再行医,不许诊脉,不许练针法,不许你碰任何一个病患,你只能打下手,来,和你的大师兄打个招呼,从现在开始,他会接手医庐所有的工作,你要听从他的所有吩咐,不许有半点怨言和懈怠!”
任少安一边严厉地说着,一边让开身子,让身后的冷峻少年上前一步,泪眼婆娑的任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父亲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想着自己刚才的窘态被一个不熟悉的人看到,心中顿时有些不快。
“见过小师妹!我姓白!是你的师兄!”白大师兄冷冷地朝着任月一拱手道。
“哼!我的师兄?我怎么一次都没听说过?”
“……”
本来心中对这个所谓的白大师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任少安一连串的要求更是让自视甚高的任月听从一个从未见过的师兄,而且初次见面,这个白大师兄还没有一个好脸色,更是让任月感到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