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朝廷历来都有接纳四方小国朝贡拜谒的习惯。
纵然大唐灭亡,连续改朝换代,这样的惯例也从未停止过。
中原朝廷通过接纳四方拜谒,宣示中原上国的威仪和尊位,而四方小国则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联接与中原大国的关系,接受中原大国的册封,打通与中原地域的商贸关系,可谓两全齐美。
因此,每当有外国使团朝贡,中原王朝都会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
当卢青与隆吉经由东华门进入皇宫内苑时,道两侧鼓乐齐鸣,宣徽院五坊司大小官员列队相迎,队伍从西华门一直排到了紫宸殿门!
高大的城墙两侧,雕刻着镂空的各种瑞兽纹饰,精美华丽,大红油漆的西华门上装饰着金钉,前方的紫宸殿门楼,屋角高峻,彩绘雕梁,朵楼下两侧阙亭遥遏相对,放眼看去,一派繁华庄重。
一路上,隆吉左顾右盼,全然忘了他这个高昌国副使应该保持的礼节。
“中原上邦果然富贵堂皇啊!”隆吉感叹了一句,快走两步,跟了一前面带路的王峻,小心的从袍子里取出一物塞了过去。
“王大人,待会儿到了皇帝陛下面前,还望王大人多多美言几句。”
一直保持着威仪的王峻低头看了看,这才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说好说,份内之事,理所应当嘛,呵呵。”说笑间,王峻伸手就要去接。
然而,还没等他把那只雕工精美的巴掌大的玉虎收起来,却被后面赶上来的卢青一把夺了过去。
“咦?隆吉副相,这是怎么回事?”
隆吉见状,连忙趴在卢青耳边小声说道:“国师大人,临行前,国主千叮万嘱,让下官一定要小心结交中原皇帝近臣。
这位宣徽使王大人正好主管着各国朝贡使团事务。
咱们只有和他打好关系,让他在皇帝面前建言,将所有贡物收下,这样一来,中原王朝给咱们的回赐品,可比自行卖到市面上的利润丰厚多啦!”
卢青闻言,脸色微沉,“隆吉副相,要不然,这个使团正使你来做?”
“呃——下官岂敢!”见卢青面色不对,隆吉连忙弯腰,恭谨的施了一礼。
卢青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淡淡的对王峻说道:“王大人,咱们继续走吧!”
既然已经和这个王峻结下了梁子,而且还是解不开的那种,卢青也没必要去巴结这种小人!
别说这玉虎了,就算是一个铜板也休想得到!
即将到手的好处被截留,王峻顿时脸罩寒霜,冷冷的瞥了一眼卢青,大踏步进入了紫宸殿门。
紫宸殿,建在近五米高的台阶上,整殿宽约百米,,展翅前伸的飞檐,屋脊两端如弯月形的粗大鸱吻,无时无刻不在向天下昭示皇权的尊严。
宣徽使王峻跪拜阶前,口中高呼:“启奏陛下,臣宣徽北院使奉诏迎接高昌回鹘国使团入宫见驾!”
紫宸殿外,宦官手持拂尘,又将王峻的话重复了一遍,传入殿内。
少顷,殿内传来圣谕,“宣!高昌国使臣觐见——!”
王峻起身整了整官服,伸手一引,卢青为首,与隆吉携行,缓步踏入紫宸殿内。
大殿之中,百官肃立,正面龙椅上端坐着的大汉天子,年约二十有余,龙袍金冠,正襟危坐,倒是颇具威仪。
身为高昌国使臣,卢青不必像王峻那样,低着头进入大殿,就算看到皇帝真容,一般情况下,中原王朝也只会把这种情况当作是,域外蛮夷不通礼数而已,所以,卢青才得以看清龙椅上的皇帝尊容。
走到御阶前十米左右,卢青与隆吉停下脚步,微微弯腰,双手合十。
“高昌国师卢青(副相隆吉),参见大汉朝天子,愿陛下千秋鼎盛,大汉朝繁华安定!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赐坐。”
六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字,从龙椅上飘了过来。
一旁早有宦官搬来两只雕花太师椅来,卢青与隆吉二人刚要落座,就听身后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且慢!”
卢青不用回头,也能听出,说话的,正是宣徽北院使王峻。
“陛下,高昌乃是西域小国,就算是高昌国主亲自来我大汉,见到陛下也要大礼参拜。
然而两位高昌尊使却是连跪拜之礼都没有,于情于礼都有不妥,还请陛下明察,让两位高昌尊使按照我朝规矩重新参拜,这样才能扬我大汉国威!”
隆吉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卢青,偷偷说道,“您看到了吧,国师大人,像这种小人不能得罪的,现在可如何是好?”
卢青瞥了一眼后面的王峻,正好与王峻冷笑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大殿之中,因为王峻这么一番话,气氛顿时凝滞了。
卢青抬了抬眼皮,只见龙椅上的年轻人,此刻正用一种询问的眼光扫向距离他最近的几个大臣。
“郭卿,依你之见——”
还没等大汉官家说完,就见下方为首一位武将扯着嗓子喝道:“陛下,朝中大事,岂能问政于一个戏子?”
说话之人,正是当朝四位顾命大臣之一,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史弘肈!
“史公说的没错,陛下,郭允明不过就是给陛下端茶递酒的戏子,参与朝议大事,于礼不合啊!”
与史弘肈对面并立的宰相杨邠也跟着附和道。
卢青注意到,官家被史弘肈吼了一嗓子之后,身体明显微微一颤,不由的暗自叹息。
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还真是够憋屈的!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这个小皇帝也不会一怒之下除掉了三位顾命大臣,逼反郭威,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大周王朝了。
“呃,那依史卿之见,又该如何?”无奈之下,官家只好询问宰相杨邠了。
“咳咳——”杨邠轻咳几声,刚要发表意见,却听得后方依然跪在地上的王峻,突然间惊呼一声。
“哦!我想起来了!”
王峻兴奋的大叫一声,指着卢青哈哈大笑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这个所谓的高昌国师,其实是个冒牌货!
请陛下治这个无耻小子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