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曾一妮的汉子退走了。

但他们走的时候面色平静至极,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毕竟,咬人的狗不叫。那两个汉子临走时脸上的平静,在曾一妮的心头留下了浓浓的阴影。

曲翔东带着一群人开车走了,侯一鸣和惊魂未定的曾一妮找了个路边的茶摊儿。

曾一妮的外表很容易让人看出她的职业,利落、干练,带着职场精英特有的利落气场,但在看向侯一鸣的时候,眉眼间却有一种特有的温和。

仿佛在追忆着着什么。

“我这些年,东奔西跑,采访的人多,得罪的人也不少。

遇到危险的次数不敢说多,但也绝对不能说少。

可像这次这样,有人在城市里如此肆无忌惮的追我,却还是头一次。”

曾一妮一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手把玩着杯子,那双曾经修长白皙的手,在岁月的侵袭和经年累月握笔杆子的影响下,显得关节粗粝。

“敢这样在城市里肆无忌惮行凶抓人的,说明手里有人,而且肆无忌惮。背后势力肯定不小。”

“我想来想去,觉得对方多半就是西北电器的人了。”

“因为行事风格很像,你看他们之前去你电器行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嚣张做派——自从上次帮你拍照后,我也调查过他们。”

“从86年到现在,西山省的电器行从七八家,一直减少到了只有西山电器这一家——其他省的大电器行进西山省,全都被西山电器击败、吞并了。”

“我找到过一个当年的电器行老板,你猜猜他现在在干什么?”

曾一妮顿了顿,语气微寒。

“他嗓子哑了一半,瘸着腿,在街上给人修收音机,顺便配钥匙。老婆孩子都跑了。”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是一种行将就木的状态,但当我问起当年的事时,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忽然惊恐地喊了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就像……一条吓破了胆的野狗。”

茶摊上,曾姨和少年一人一杯热茶,但谈论的话题却让人感觉寒冷。

“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对方就一定是西北电器的人。”

曾一妮话音一转,看向侯一鸣,神情温和,“如果是俞德厚的人的话,小鸣,你就得小心了。”

“曾姨毕竟是记者,平时躲在报社不出来,他们总不至于冲进去抓我。但小鸣你就不一样了,如果对方是俞德厚的人,他们肯定会对付你。”

“曾姨,您放心吧,俞德厚威胁不到我的。”

侯一鸣点点头,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不住他一般。

“小鸣,曾姨知道你现在生意做的不错,又是电器行又是修车厂的,曾姨也不管你钱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发展这么快。”

曾一妮语重心长,“但小鸣,你毕竟年纪小,做生意时间也短该小心,一定要小心。”

她用手指蘸着茶水,在茶桌上写了一个“慎”字。

字体娟秀的同时又铁钩银划,力道十足。

“许多成就惊人的大人物,最后都栽在这个字上,你这么年轻,起步这么好,又是文山的儿子。说实话,曾姨真心希望你能好,不希望你栽跟头。”

“但你毕竟阅历少,许多人,例如俞德厚这样的人,当的上‘老奸巨猾’四个字,他们的坏,是超出你想象的。”

她在那个“慎”旁边又写了一个“忍”。

“曾姨也没什么大道理,但忍这一字,是古往今来的大人物都懂的道理,想来是没什么错的。”

“小鸣,如果西北电器真的进攻你,你一定不要冲动,能忍则忍。”

曾姨认真地看着他,“曾姨一想到你有可能会变成那个瘸腿哑子,就吓得吃不下睡不着……”

侯一鸣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女子为自己担忧,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前世,他孤家寡人,性格乖戾。这一世,他有亲人,有朋友,还有关心自己的长辈……人生,完整了很多啊。

侯一鸣抬起头,神色温和地冲着曾姨笑道:“曾姨,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请您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