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谎，周羽。”
说完这句话后，宋言向后一靠，表情平淡。
他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周羽的身上，仿佛两把无形的利剑，剖开周羽的身体，直直穿透他的心脏。
不知为何，周羽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紧接着，他便笑了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无聊。
“笑什么？”宋言眸光一凝，问道。
周羽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也许真的有一天能带给我惊喜。”
他顿了顿，看向宋言，“你父亲一定是和你说，他是因为那批医疗器械出了意外才被驱逐出宋家的，对不对？”
宋言点了点头。
“你信吗？”周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
“如果信的话，就不会问你了。”
周羽轻笑一声，“确实，不过，我还是想看看你是如何想的。”
宋言淡淡道：“家族内部的权力斗争，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关于这一点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大房与二房争权夺利，而我父亲作为二房的嫡系，受到牵连也不意外，但这件事唯一的疑点就在于，仅仅是一批医疗器械，怎么会让堂堂二房嫡出的少爷被驱逐？”
周羽点了点头，“这样的惩罚的确太过了，任何一个家族都不会这样处决。”
宋言表情淡漠，他看着周羽，声音平静，“尽管我父亲表现出来的样子十分真实，说的话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纰漏，可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建立在这件事上的所有解释，都只会是欲盖弥彰。”
周羽没有说话，看向宋言的眼神愈发赞许起来。
宋言摇了摇头，“他是我的父亲，按理说我不应该怀疑他，但是事到如今，不得不如此。”
周羽笑容满面，“这么说，你还是被逼无奈了？”
宋言猛地看向周羽，眼神凌厉，他一字一句道：“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周羽被宋言的反应弄得一怔，待反应过来后，他摊了摊手，“确实如此。”
没有再问宋言其他东西，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一起简单的生意上的事故自然是没有那么大的代价的，可如果这件事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家族见不得人的秘闻呢？”
宋言眸光一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周羽摊了摊手，“其他的更多我不能再说了，我只能给你大概的解释一下。”
他敲了敲桌面，表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这批医疗器械对于当时的宋家来说十分重要，当时宋家遇到了资金运转的困难，急需这笔钱来拯救家族，你的父亲能拿下这次代理权，也是多亏了你二爷爷的帮助。”
“他不是已经落败了？”
周羽瞥了眼宋言，“别想再套我话，宋天豪管理家族数十年，能被这么简单就清理了所有后手？”
他没有再理会宋言，自顾自的说道：“你二爷爷之所以这样做，其实也是无奈，他当时已经无力插手宋家的核心事务，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你爹发现宋家真正的秘密，你爹也就是在这场事故中得知了真相。”
“试想，一个不属于自己派系的外人，得知了家族最大的秘密，其中的严重性，不需要我和你再多解释了吧？”
周羽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其余的，就需要你自己去发现了，或许回一趟宋家对你而言真的很有帮助。”
宋言静静的听周羽说完所有的话，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缓缓闭上了眼，陷入了深思之中。
看了看宋言，周羽嘴角微微扬起，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看向窗外。
一时间，两人之间陷入了安静。
宋言的脑海中思绪翻涌，之前发生的种种不断浮现在眼前，所有的疑点和未解之谜，在这一刻全都拼凑到一起。
不仅如此，他还搜索起原身的记忆，企图从原身的记忆中找到些宋家的蛛丝马迹。
过了很久，周羽回过神来，看向还在闭目思考的宋言。
“怎么样，想的如何了？”
宋言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看向周羽，一字一句道：“你在说谎。”
周羽一怔，紧接着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你不用诈我，没用。”
“你在说谎。”宋言重复道。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表情也看上去十分冷静，但眼神却逐渐明亮起来。
“你就是在说谎。”
周羽不笑了，他的眉头拧在一起，脸色也变得不满起来。
“你有什么依据？”
“我不知道。”宋言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周羽直接被宋言给气笑了，他指着宋言说道：“所以你是猜的？”
“自然是有依据的。”
周羽来了兴致，“什么依据？”
宋言淡淡道：“你话里话外，都是在向我透露一个消息，那就是如果我想知道真相，就必须回宋家，逼问大房。”
周羽皱了皱眉，“大房害你们全家流离失所，难道这不是理所应当？”
“问题就在于，太理所应当了。”宋言看向周羽，眼神中闪烁着理智的光亮，“周羽，你太刻意了，哪怕你表现得再正常，可你还是暴露出了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宋家里的东西，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宋言斩钉截铁道。
周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宋言，你果然像他们说的那样似的，很难对付。”
“他们？”
宋言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词，提出疑问。
周羽摇了摇头，“不用问，不该你知道的，我不会说的。”
“你表现得太冷静了，冷静的让我有些怀疑，你到底会不会找宋家的麻烦。”周羽声音有些低沉，“宋家害你失去了一切，可你竟然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思质疑我说的话的真实性，你的表现实在太可怕了。”
他注视着宋言，眼神中逐渐变得危险。
“宋言，我不知道和你合作就是是对是错了，也许我是在与虎谋皮。”
宋言脸色不变，他十分平静的说道：“与虎谋皮，总胜过与牛羊结群。”
“更何况，你如果对自己有信心的话，又何必担心我会害你？”
周羽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
“宋言，你是个谈判的高手。”
周羽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表情再次变得轻松起来。
“可谈判是需要筹码的，哪怕你的话术再高明，也无法掩饰你现在实力不足。”
他微微颔首，眼神中头一次带着不加掩饰的冷冽，“宋言，即使你足够聪明，能猜出其中有诈，可你有的选吗？”
宋言默然。
“你没得选啊，宋言。”周羽摇了摇头，轻声笑了起来。
“所以你只能按我说的去做，不是吗？”
宋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周羽说的没错，哪怕他才智通天，手段无双，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根基未成的他，想要和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抗衡，实在是太难了，无疑是以卵击石。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只能坐在这里，和周羽谈判。
“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说的话里面，至少有七成都是真的。”周羽笑了笑，“最真实的谎言，往往都掺杂着真相，你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宋言沉默片刻，脸上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太突兀，以至于在周羽看来，实在有些刺眼。
“你笑什么？”周羽脸色一沉，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领略了周公子的手段以后，有些失望罢了。”宋言嘴角扬起，说道。
周羽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但被他又压制下去。
“不要逞口舌之利，宋言。”
周羽表情淡漠，他看着宋言，“两个问题已经全部问完，其他的我无可奉告。”
说完，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咖啡还没有喝完。”宋言提醒道。
周羽已经迈出去的脚步一滞，他转过头来，怒视着宋言。
“你！”
“哦，原来你是在等我挽留你。”宋言笑呵呵的看着周羽，眼神却冰冷。
“让你失望了，周公子。”
他耸了耸肩，笑着说道：“一路顺风。”
周羽眯起眼睛，他俯视着宋言，一字一句道：“祝你好运。”
“彼此彼此。”宋言毫不畏缩的回答道。
他虽然坐着，可气场却没被压制丝毫，甚至隐约间还盖过周羽半头。
两人的视线在口中对碰，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气氛再次陷入冰点，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