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莱州高职。云秀和几百名民办教师一道走进了考场。对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说出题考学生是家常便饭。以考生的身份走进考场倒是这些年的头一遭。

监考老师发下了试卷。关系到这些民办教师命运的考试开始了。考场外飘起了鹅毛大雪。云秀蹙着眉头，时而思考着解题思路，时而在草稿纸上做着演算。几个月没黑没白的复习让她心里有八分的底气。进考场前的紧张现在倒是烟消云散了。一个个阿拉伯数字跃然纸上。

数学考完，一众老师们回到了成人中专招待所吃饭、午休。招待所每个房间有两张床，徐仙娥是云秀的室友。

云秀问徐仙娥：“你考的咋样？”

徐仙娥有些懊恼：“后面有道大题没来及写。唉，别看前些日子我天天说考不上拉倒，回家跟我老头儿开饭馆，安安逸逸当我的老板娘。可真要是考不上，不让我再当老师了，我这心里还真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云秀连忙安慰自己的老同事：“没事，数学考完了就别去想了。下午考语文，咱们赶紧去食堂吃饭，吃完饭睡会儿。”

曾有个科学家用通俗的方法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做出过解释：如果你在公园的长椅上等待你的恋人，你会感觉时间过得过得很慢。如果你个恋人跟你一起在公园游玩，你会感觉时间过得过得很快。这就是相对论。

对于正在经历人生大考的这些民办教师们来说，考试这两天可以称得上是度日如年。

考试终于结束。云秀和同事们鱼贯走出高职考点。天空已经放晴，几朵洁白的云静静的飘着。紧张的考试让云秀精神紧绷，不知道是出现了幻觉还是怎样，云秀总觉得天上的那朵云像是一个雪人，雪人正在向她招手。

半天之后，云秀回了家。玉杰在家里准备了一桌好饭。小可乐坐在饭桌边流着口水，巴望着饭桌中央那只平里店烤鸭。莱州平里店出过一位名人，名叫晏婴。云秀以前就跟小可乐讲过晏婴的故事。不过在小可乐看来，晏婴是几千年前的事儿，平里店最出名的还是烤鸭。

云秀终于推门回了家。小可乐飞奔向门口：“妈妈！”

云秀抱起小可乐。玉杰走上来：“考的咋样？”

云秀笑着回答：“不知道，爱死爱活。考不上不当老师了也饿不死。”云秀的话说的轻飘飘的，事实却不是如此。她热爱老师这份职业。真要是让她下岗就等于让她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赵吴氏没有问云秀考得怎么样，她不懂考试的事。她只是像平时一样，对云秀说：“好了，洗手吃饭吧。”

等待考试成绩的日子是漫长的。为了能让参加考试的老师们安心过年，这次考试仅仅五天后就公布成绩。由各镇教委将成绩通知各个学校。

五天之后，云秀起了个大早。她洗了脸，没吃早饭就跨上了那辆本田125摩托车直奔学校。朝阳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摩托车上的她哼起了那最爱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风中有朵雨做得云，一朵雨做得云。云的心里全都是雨，滴滴全都是你。

云秀骑摩托车的时候喜欢无端端的胡思乱想。现在她在想：要是没考上大学当不成老师了，我可以当个作曲家，或者作家，哈哈算了，我没那么高的才学，说不准我儿子长大以后能成。

学校里几个老师今天来得都特别早。徐仙娥半开玩笑地说：“咱们几个这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呐。”

校长李湘杰晚了整整半个钟头才来学校。他绕道去了一趟镇教委，拿了考试成绩单。一进办公室，几个老师全都起身，眼睛全都盯着他手里的那张成绩单。

李湘杰一脸严肃地说：“都别着急。这次考试啊，咱们学校就过了一个人。”

几个老师听后脸色变得煞白——就过了一个人，说明就只有一个人能够转公办，接着当老师。

李湘杰见状，赶忙换了一副笑脸：“算了，不逗大伙了。我宣布一条市教体局的政策。全市所有的民办教师，无论这次是否考上莱阳师范，能否顺利毕业拿到中师证，一律都转公办！也就是说啊，考不上的也能继续当老师，一样转公办。”

徐仙娥有些气愤：“啊？这不是大耍活人么？吓得我最近几天，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李湘杰连忙解释：“那是教体局怕你们不认真对待这次考试放得烟雾弹。全市那么多民办教师，教龄长得有四十多年的，教体局怎么可能让这批人里的大多数下岗？市委的黄书记说了，市财政别说现在有钱。就算没钱砸锅卖铁也要让全市的民办教师都转公办，拿到公办的工资。”

李湘杰又扬了扬手里的成绩单：“我就不卖关子了。这次考试，咱们学校就赵老师过了提档线。嘿，她考了全市第二十九名，名次不低呢。”

云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徐仙娥一向是大大咧咧的，她起哄道：“云秀，请客吧。”

云秀半开玩笑地说：“有啥好请客的。老师当不成，倒要去当一年学生。我都管了十几年老师了，管学生管惯了。这回要从头再来被老师管。”

李湘杰连忙解释：“考上了莱阳师范，毕业以后就有中师证。以后晋升职称、评优都是优先的。你该请客。”

云秀笑着说：“成成成，明天中午都到我家里去，我好好请你们。”

中午，云秀回了家。

赵吴氏和玉杰都故意不问考试的事。他们是怕云秀没考上，他们瞎打听招她心烦。倒是小可乐童言无忌，问：“妈妈，你考上没有啊？”

云秀回答：“考上啦！”

赵吴氏念了句佛：“阿弥陀佛哦，佛祖保佑。”

玉杰大喜过望：“我就说俺老婆有本事，一定考得上。”

云秀又说：“咳，其实考不上也不会下岗。这是教体局放的烟雾弹，怕我们不正经学不正经考。”

云秀的话音里虽带着一丝抱怨，可她的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一样甜。有什么经过大半年的复习考个好成绩更让人高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