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他毛伯温是冤枉的,这天降惊雷引燃太庙关他一个戎政大臣何事?这道圣旨就是不折不扣的乱命。完全就是他嘉靖不负责任甩锅的行为。

但是在这如奉天殿一般神圣不可侵犯的皇权威压之下;在这前日里午门前伦以诜、唐穆、丁以忠三位科道给事中的惨烈亡魂之下;在昨夜里被锦衣卫上门缉拿入昭狱的前兵部尚书毛伯温悲惨下场之下。

所有人都被深深的震慑了,他们被皇帝陛下雷霆万钧的霹雳手段所震慑,他们不寒而栗,他们一个二个呆若木鸡,没有人敢开口说话。但有一人,此时却保持了绝对的清醒。

就在黄锦不屑的用嘲讽的眼神看了台下众文臣一眼后,转身准备离开。突然有一人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角说道:“黄公公且慢”。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名身材魁梧高大,面色黝黑,身着七品蓝袍的官员上前将黄锦的袖子拉住。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黄锦见这人一脸黝黑,身材高大魁梧,面露刚毅之色,看起来孔武有力顿时一阵的心慌的喝道。

“黄公公,我乃新任兵科给事中王崇古,毛部堂为国为民卫戍边关几十载,不该如此下场,此乃乱命,我要行使太祖皇帝赐予我等六科廊言官的封驳之权,将这封乱命封驳回去”。只见那貌不惊人的蓝袍官员语出惊人,竟然当庭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这?这?......”台下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面面相觑,均被这貌不惊人的七品兵科给事中惊世骇俗的语言给震惊到了。

王崇古,字学甫,山西蒲州人士,未来晋党中流砥柱,嘉靖二十年进士出身,与张成是同科同学,被授为兵部观政进士,由于前任兵科给事中丁以忠前两天被杖毙,王崇古便补缺刚刚升任六科廊兵科给事中,正式成为一名大明七品实职官员。

“哈哈哈,你说什么?你要封驳圣旨?你忘记了你的前任是怎么死的?午门前只怕他的血迹还未干透吧”。黄锦犹如看傻子一样看着王崇古,指着其哈哈大笑着说道。

“学甫你干什么,还不快回来”。兵部职方司郎中杨博急切的喊道。杨博,字惟约,未来晋党魁首,嘉靖八年进士,山西蒲州人士,杨博与王崇古两人是亲戚兼死党,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神童外甥名叫张四维,真实历史上张居正的继任者,将来清算张居正的重要人物,当然现在小维同学远远还没到出场的时间,还有十好几年才进士登科呢。

“黄公公,学甫一时情急,胡言乱语,还望您海涵,千万莫要见怪”。杨博连忙冲上去,一把将王崇古扯了下来,连连朝着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又是鞠躬又是作揖。

“哼,这事看在杨郎中的份上咱家可以不计较,但是咱家就一个要求,请这位王给事中,当着咱家与这文武百官的面,将刚刚说的话收回去”。黄锦拉长个脸用那独特的公鸭嗓说道。

这个要求简直是太难为人了,简直比要他下跪认错更难为情,若是他王崇古应了,那将来他在士林中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估计都快达到臭名昭著的境地了。那时候人人提到贪生怕死,畏惧权贵首先想到的便是他王崇古。

“黄公公,这是乱命,不经鸾台、凤阁,何以为诏?本官还是那句话,我要行使太祖皇帝赐予我等六科廊言官的封驳之权,将这封乱命封驳回去”。王崇古脑子里就像是一根筋一样,面无表情的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好啊,你这是公然抗旨,杨郎中,你也听到了,这可不是咱家不给你面子啊”,黄锦听完不怒反笑,阴森森的瞪了王崇古一眼。

“本官当然不敢抗旨,但是一国大司马的生死去留,乃是国之大事,现在既没有百官弹劾,彰明其大罪大过,也没有让他上疏自辩,使天下人心服口服,就这样莫名其妙被一道中旨入狱罢官,难免会招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我等要亲自见陛下问个明白”。王崇古看着大太监黄锦义正言辞的说道。

王崇古的话虽然声音却不大,但却震的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嗡嗡直响。疯了疯了!前日里刚刚被杖毙了三个给事中,当朝大司马被罢官打入死牢,朝堂上首辅、次辅、六部九卿、衮衮诸公都被吓得不敢吭声,一个区区七品给事中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抗旨不遵,天下间还有比这更骇人听闻的事情么?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你等着”,黄锦狠狠的骂了一声,用力一把甩掉了杨博拉住他袖口的手,转身就离去。

“黄公公”,杨博还想再争取一下,见黄锦头也不回的匆匆跑去乾清宫,便只得放弃。

杨博面带怒容急切朝着身边的王崇古说道:“学甫你这是干什么啊,你不要命了吗”?

“我干什么?我问你毛部堂是谁?他可是你的老师,他老大人如此悉心栽培于你,如今他落难,遭奸人陷害,你却畏惧强权,胆小如鼠,明哲保身,不肯站出来直言进谏,我看他老大人真是看错你了”。王崇古朝着杨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我,......”,杨博看着一脸怒容,正义凛然的王崇古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方才被王崇古的一番话说得其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待黄锦离开后,奉天殿前广场上面的文武百官们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开始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起来,之间他们是完全被皇权所震慑住了,被午门前三位给事中我亡魂;被堂堂当朝大司马从权力巅峰顷刻间跌落成为死囚所吓到了,全部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但是在这关键时刻,却有一区区七品给事中挺身而出,坚持原则,硬顶圣旨,在所有人看来,这就犹如是一巴掌狠狠的抽醒了被皇权压得迷茫的百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