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有许多事是相辅相成的。

就如这闸道。

可能在许多人的心中,设置闸道便等于是堵住了黄河,这河道被堵住了,岂有不涨大水之理啊?

然,闸道的设立,在堵住部分流水的同时,也可以提高水流的速度。

水流的速度快了,自然的,也就将河堤的泥沙冲走。

众所周知,黄河在流淌的同时会携带大量的泥沙,这些泥沙的堆积,造成了河道堵塞、河床升高种种问题。

而随着泥沙被冲走,河床便会跟着降低,容纳更多的水,也就不会造成堵塞的现象了。

世人皆惧大水,但,宁远不怕,甚至……他还盼着这场水稍微大一点!

就如此刻……

“刺拉拉!”

“嗤嗤!”

随着那大水汹涌激荡间,河堤的泥沙互相碰撞,偶又碰到下面的闸口,嘶嘶作响,声音不大,却十分的悦耳。

因为,这响声意味着伴随着这场大水,大量的泥沙被不断且快速的冲走。

泥沙少了,河道便不再堵塞,流水便也顺畅了。

“冲吧!加速冲吧!”

惊涛拍岸间,宁远已是坐下,就坐在那闸道之上。

旷野间,他那身影很是渺小,却大有一人震四方的气象,浑然不惧。

因为,巨大的水流在第一波冲击过后,已是逐渐稳固,即便有部分水流没过堤岸,又因先前用水泥巩固,河岸并没有被冲破决堤,便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沙沙!

洪水巨大,可泥沙也在快速的流逝,与整体的水流而言,便等于是前方的阻力减少,且愈发的顺畅。

哗啦啦!

雨水渐小,后来变成了毛毛雨,天上也出现了淡淡的月光。

忍受了大半夜的宁远又将简易炉子支了起来,在上面炙烤两三条斤余的大鲫鱼,同时还不忘放上些许作料。

苍茫大地,旷野无一人,吃点小烧烤,挺好!

“要是浪再小一点就好了。”

宁远嘟囔了一嘴,因为他刚烤好的鱼,还没等入嘴,便被一股浪涛排吉,直接是掉了半边肉。

他有些厌烦,奈何饥肠辘辘,便也张开嘴,大快朵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亮。

下侧的河水仍旧汹涌,但整体却大抵稳定,因为这股涌过来的河水多是自上游来的,一阵宣泄过后,便将会彻底稳固下来。

束水攻沙,成效已见!

这当然也不是这一夜之功,在先前修建闸道、分水渠的时候,他便一直留意河水的含沙量,是有数据支持的。

而经过这一夜的大水冲击,下侧又被冲走大量泥沙,故,河水必当稳固。

“走了!”

宁远起身,自闸口上方解开绳子,缓步向南走去。

走了约半个时辰,回到先前的营地,放眼看去,已是一片菏泽。

这是没过堤岸的河水,不多,却也不少。

他没做多看,骑上马匹,再度向南而行。

也是此间,距离开州城外二十里左右处,谢迁一脸焦急的等待着。

情况,不大妙!

因为,即便相隔二十余里,已是有河水蔓延过来。

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是那黄河……可能决堤了。

唯一稍微值得庆幸的是,目前的水量,不是很大,但……这只是开始而已啊,天知道什么时候那黄河之水疯狂袭来。

等着等着,天色渐亮了,一夜未睡的他站在高地处,望着前方一片浑浊,久久无言。

昨晚,又是狂风骤雨,又是大浪滔天,那小子一人独在闸道之上……怕不是……

“前方路况如何?”

谢迁问:“可否过去?”

附近,一些个护卫脸色也很是难看。

根据地势来看,开州城那边明显比这里高一些,水向低处流,按理说,前方的水应该不会太大。

然……这大水只是刚来啊,况且此地距离那黄河还有二十余里的距离,谁又知道这中间是否有大水正在路上。

谢迁斜眼看了看,便没有多说。

事实上,他当然也知道前面很危险,可相比于这危险,他更担心那小子。

百万人皆去,唯一人独立!

莫说其他,但凡那闸道有三两分用途,日后用作记载的史书少不得要三两页来记载此事。

千古壮举也!

而若是人没了……这壮举便要折减几分了。

“这小子,明明可以稳妥一些的啊……”

谢迁叹息,又随口问:“马龙又跑哪里去了?”

有左右应道:“距离我等十里左右,与许多开州百姓同时驻扎为营!”

谢迁听了想骂人。

不出意外的话,那狗东西怕不是之所以留下来,是想看宁远笑话呢。

除此外便是与民同在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却留了下来,与百姓同在,传出去又是好名声一件。

他暗自愤懑,当即吩咐:“来人,派人去前方探测路况!”

很快,有数名护卫探子骑着马皮,小心翼翼,沿着印象中的道路,逐步向前行进,探查路况。

谢迁则是焦急等待起来。

路通了,便可以以最快速度得知那小子的情况了啊!

而就在这焦灼的气氛中,等了大概两刻钟,两名探子突然折返回来。

“怎地?前面的路不通了吗?”谢迁直接问。

“不不不……”

那两名探子皆是结结巴巴,勉强道:“宁啊……大人,他……他……回来了!”

什么?

谢迁豁然一惊,旋即双眼放光:“你说什么?那小子还活着?还回来了?”

那两个探子想要说什么,却是来不及,便也只得不住点头。

谢迁得到肯定的答案,惊喜万分。

活着啊!

人活着就好!

“走走走,去看看!”

来不及多想,谢迁也是勉强的上了马匹,笨笨磕磕的向前行走。

行了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了几道身影,其中一道独在前侧,乍看过去,衣着不整,好像很累似的,可此间却有给人一种铿锵独行般的气势。

其下马匹皆有包裹,其右,是一把斜着放的长剑。

此一间,正值旭日初升,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给人的感觉就好像那人自泥泞走出,又走入光里一般。

很快,一行人面见。

“宁小子,你没事,太好了!”

谢迁格外的激动,眼看着平静的宁远:“受伤没?走走走,先回去!”

宁远面无表情,直接道:“谢公,那狗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