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

二十余里外,得知消息的谢迁怔了怔,一时间也是有些懵。

大灾大难当前,数年来都少有的大水即将来袭,开州这边所面临的是大水决堤,浸泡千里。

在这大水之下,房屋垮塌,如木头等物品随水而流,可以说稍微一个不小心被碰着了,人可就没了。

退一步而言,即便没被碰到,那人在大水之中浸泡许久,焉能有活路啊?

须知,大水汹涌,莫说乘坐小船,即便是大船也扛不住那激荡的黄水啊!

“这小子……真疯!”

谢迁摇头,跟着又道:“却也豪气干云,大丈夫气象也!去,再派人盯着!”

那侍卫探子便忙折身而去,朝着第一个闸道而行。

不多时,另外一个探子又跑了回来。

“什么?他竟然在那闸道上面……烤鱼?”

谢迁直接是被这小子给折磨的无语了。

生死当头,这……可是真够淡定的!

“来人,传告前方的诸多百姓,就说繁昌侯宁远而今正在大河垂钓。”谢迁开口。

很快便有侍卫将消息放了出去。

一些个正在逃命、刚刚歇息下来的百姓得知消息,多是脸上茫茫然。

哪位宁大人……竟然没……跑?

面对那等大水,乃至于性命之忧,竟没跑?

这是不要命了吗?

“哎,倒是我等多嘴了!”

“是啊,宁大人如何,无需我等多说,先前我等万般不信,他当是听到了许多流言,此刻……”

“此刻宁大人是在赌啊!”

“他老人家……在用实际行动,证明那闸道未必有危险!”

许多人感慨万千。

这气魄,这担当,莫管怎样,至少是值得钦佩的!

说不好听,这极可能是用亲身性命传告大家伙!

“那……宁大人会不会有危险啊?”期间,有妇人开口。

许多人言语的人有都沉默了。

如果可以的话,大家伙当然也期望哪位宁大人没事。

可修筑闸道、将河水堵起来……就算有那闸口,没全部堵上,那闸道的实心部分却是实实在在的堵住了大水。

大水被堵住,无处可去,可不就得冲开两侧堤坝,继而蔓延四方、危患四方?

“大概率是够呛的……”

“宁大人留在了他修筑的闸道上啊……此番若是无恙,开州无恙,老子必定立下生祠,生生世世朝拜!”

“你我乡野村夫都知堵住黄河,将会造成决堤,那宁大人不知道?”

“他既然知道,却仍旧修筑了闸道,说不得这……这闸道可能会有用!”

万千百姓言语纷纷,有的认为宁远必死,也有人觉得闸道可能有用。

众说纷纭,可一个个面色却多了几分担忧。

闸道是否有用不知道,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宁大人是太少见的好官。

谁又希望这样一位真正为了百姓着想的大员随水而去呢?

也是此间,谢迁再度得到前面的传报。

“涨水了?”

“冰凌距离闸道不足十里了?”

闻言,谢迁深深吸了口气。

自上一次的水灾过后,黄河的水位下降许多,距离修缮后的堤坝大概七尺左右。

而新修筑的闸道,比堤坝又高了近七尺。

综合算下来,一共便是一丈四尺,有着这个高度……那宁远站在闸道之上,说不得还真能保住一条命。

但令人担心的地方也在这里。

要知道,那河水是激荡的,一个大浪过来,莫说七尺左右了,便是一丈的高度,都能掀翻过去。

尤其是面对这汹涌而来的大水,真正作闹起来如何,谁也不好说。

“去,最后一次告知那小子!”

“教他……一切以安全为上!”

“还有便是……老夫会尽力帮他照看。”

谢迁艰难的说了几句,不急抬头望天。

天色云墨席卷,劲风呼呼作响。

风雨将来!

这冰冷的风雨,再配上那滚滚洪水……开州,生死一线!

“啊……”

宁远见到了那侍卫探子,笑了笑,还……打了个饱嗝:“知道了,劳烦带个话,就说多谢谢公了。”

那侍卫见宁远如此风轻云淡,深深抱拳一拜,快速离开了。

因为,此一刻,似是因为闸道的阻挡,那激荡的河水已是有些越过了堤岸。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哗啦啦!”

“呼呼呼……”

激荡的河水,配上劲风,教人有些站立不稳。

天色云墨,在那水声、风声下,四野显得格外的寂静。

天地苍茫,平野辽阔,唯一人横亘!

“哒哒哒……”

有急雨落下,打在宁远的衣衫上,一阵微寒。

他长吸一口气,面对汹涌的大河,面对面对疾风骤雨,不禁一声哼笑。

他当然很清楚,这么做是相当危险的。

一个大风带着大浪翻滚过来,说不得人就要掉落进无尽大河之中,再也站不起来。

再者便是这天色……天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巨雷落下。

而诸多闸口上面的铁柱是比闸道本身高许多的,将近两丈。

这要是一个天雷落下……人不用等着被河水拍打,直接就没了。

很危险!

“如老爹、秀儿得知,定要觉得我冒失了。”

“因为我宁远素来谨慎,岂会轻易涉险?”

“只是,此一番,事关重大,某,身不由己啊!”

“若出事,宁某便当浪荡数载了。”

“若相安无事,某,便叫这大明见青天!”

宁远自语似的,到得后面,蹡蹡抽出长剑,直接上天。

唰!

一道白光闪过,直照苍天,伴随着一道嘶吼声,大雨越来越大,直接将那嘶吼声淹没了。

“数千年来,无人奈何你!”

“今日,我宁远便亘在这里!”

“来!”

疾风劲雨中,有微弱声音传出。

再看过去,已是什么也看不见,唯有汹涌涛声滚滚,似是要席卷四方。

不多时,洪涛来袭。

激荡之间,河水频繁自两侧溢出。

尤其是闸道处,好像被阻挡了似的,那河水更是疯癫,不断激荡与拍打。

一道渺小的身影就站在风雨中,站在巨浪下,身躯死死的顶着,岿然不动!

此后四野越发澎湃,也越发的寂静了。

而就在此间,那站在闸道之上的身影,似是听见了某种声音,似是有些呆滞的面孔,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浅浅的笑。

“世人皆惧大水。”

“却不知,此大水……”

“吾久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