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奏疏入京。

相较于其他奏疏,此一份,格外的严厉,且不加掩饰,直接署名道姓,疯狂弹劾宁远。

上面提及,宁远本奉命治理黄河,然,在诸多事宜中,尤其是修筑堤坝等事宜中,十分的懈怠,无异于抗命。

再者,宁远好吃懒做,在拖沓修筑堤坝事宜中,间接坑害死数千人的性命,刻意阻碍万千百姓劳作,此乃严重的渎职。

另,宁远又滥用职权,私自调度金吾卫,足有谋反之嫌!

一份奏疏,言辞凿凿!

内阁的两位阁老看了又看,许久后,最终归为一声叹息。

如果说这马龙先前的两份奏疏只是简单提及一些事宜的话,那么这第三份的奏疏,无异于与宁远撕破脸,直接对着干。

由暗转明!

最主要的是……闹出人命了!

而且还不止一条!

这是相当严重的!

若没出人命的话,莫管开州那边怎么闹,该如何治理与恢复,那都是宁远的事情。

但,出了人命,那就又是一个性质了。

人命是在那万千服劳役百姓中出的,无论怎样,朝廷这边应该给一个交代啊!

那这个交代便要自宁远身上下功夫了!

“此事遮掩不住的!”

许久后,刘健叹息道:“那臭小子是真不教人省心啊!”

宁远和谢迁都没有上书,但仅凭马龙这奏疏便可窥破其中端倪。

比如对那数十万百姓惩治的问题,此间为什么会有人主动赴死呢?

那是因为想利用一条条性命迫使宁远同意那些人继续劳作。

可以说,在此事上面,宁远有太多的选择。

结果呢?

却是选择了最不好的一种。

眼睁睁看着数千条……未必有千条人命,但可以肯定,没少死人!

这事若传开,对宁远的声名而言,是相当不利的!

还有便是那马龙。

如此三番两次的弹劾宁远,尤其是此次,格外的严厉,几乎将所有矛盾都摆到台面,这等于是直接与宁远对着干!

当着当朝的面,与宁远决裂,死战一般!

要知道,在治理河道一事的背后,又掩藏着科举改制,与宁远有直接关系。

在这等情况下,马龙作为传统的儒家读书人直接站出来,针锋相对,意义是相当重大的。

至少……会赢得许多人的敬重。

说白了,这背后真正角逐的,便是科举改制。

而在科举改制跟前,便是宁远与那马龙在对位!

“麻烦大了。”

也是此间,李东阳收到一份私信,看罢之后,一脸的深沉。

刘健侧目:“怎地?”

李东阳深深吸了口气:“那小子要杀人,首先要杀的,便是那马龙。”

刘健瞪眼,暗自骇然:“马龙不能死,断然不能死,那小子要做什么?直接与天下读书人作对吗?”

说直白些,而今科举改制,大势在前,几乎势在必行。

也是此间,朝廷这边几乎没了动静,包括他们内阁这里,甚至也不再反对。

可这……并不代表天下读书人都赞同此事。

这个时候,马龙站了出来,那所代表的,便等若是天下读书人了啊!

如此重要的一个人若是被宁远给弄了,可想而知,天下读书人定是反对与反抗的。

天下读书人都反抗……那科举改制,还改个屁啊?

“莫管怎样,马龙不能死!”

刘健直接道:“快些传信与谢公,教他限制那小子……”

“怎么了?”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弘治皇帝走了进来。

刘健二人刚要见礼,弘治皇帝便拾起奏疏还有那私人信件,随意阅览一番,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事情不大,可影响,却是相当可怕的!

宁远那小子要拿一些个地方官的人头来立威,以此威势,再推行科举改制。

这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开封知府马龙的人头!

而那马龙自也不是善类,接连弹劾,与宁远已是针尖对麦芒。

想都不用想,这事一旦闹开,朝野都将动荡!

“愚蠢!”

弘治皇帝气的拍桌子:“拟旨,暂罢繁昌侯宁远所有职责,治河一事,由谢迁接管!”

这事,非是一般的麻烦,相当要命!

宁远那小子要杀人,而且还不止一人。

而那马龙经过这三份奏疏之后,当成为天下读书人的代表,这样的人若是死了……天下可不就要大乱了?

天下读书人啊,在背后可是无数的乡绅士族,这些人所影响的百姓又是多少人?

不可想象!

而一旦这些人闹起来,哪里还有安生可言?

很快,消息在朝堂传播开来。

马龙站了出来,不加掩饰,直指宁远。

“宁远那狗东西,不安好心,要倾覆这江山社稷啊!”

“京城这边,如内阁,毫无动静,却不想,开封知府马龙竟这般硬气,我等当力争!”

“活该,妄想祸乱朝堂,这狗东西死不足惜!”

一些人私下言语着,却是纷纷上奏,弹劾宁远,莫管大小事,直接拎出来说事。

也是此间,开州。

仿似一切都很平和,可就在此间,一份圣旨降临,宁远被暂撤了所有职位。

自朝廷命官瞬间变为一介平民?

“宁小子,你别多想啊!”

谢迁劝说道:“想来,陛下这定是为了你着想,闹的动静太大,你小子岂有安生之理?这样也挺好,至少暂时安稳了不是?”

被罢官的宁远很是平静,想了又想,又看了看谢迁,凝眉道:“谢公,您卖我?”

谢迁直接道:“我那是卖你?那是救你!老夫不敢想,一旦你这事闹开,结局将是如何恐怖,所以就传信一封回去。”

“好意心领了!”

宁远说了一嘴,便转身而去。

谢迁忙是追上:“宁小子,老夫此行目的,你已然知晓,老夫不要你的情分,你也无需承老夫的请,可你万不可误会老夫。”

宁远看了看,平静许久,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跟着他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呢喃似的道:“已经误会了啊……”

“误会什么?”

一道声音响起,马龙阔步走来,上下审视宁远,不禁嗤笑出来。

“哎呦呦,这谁啊?繁昌侯?驸马都尉大人?”

“可想不到,您如此勋贵,竟落到这种田地?真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哈!”

“本官还依稀记得,某人好像想要本官的脑袋。”

“来来来,给你拿去,来来,千万别客气,谁不拿走谁……谁他大爷的是孙子!”

“来!”

“来啊!”

言语间,马龙怒气腾腾,目眦尽裂,吼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