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君王,弘治皇帝的一言一词皆十分严谨。

早朝之上,他特意用了一个“押”,表示愤怒。

然……出去的小太监哪里敢对这位当朝驸马动手,只是好声好气将宁远召至奉天大殿中。

“臣……叩见陛下!”

宁远老实见礼,却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弘治皇帝也不掩饰,直接开口:“繁昌侯,吏部左侍郎焦芳说你竟动手殴打他,此事,可属实啊?”

“哈?”

宁远一脸茫然的样子:“这……臣不知啊,这……这今天谁,谁要陷害我?是你吗,焦芳大人?”

焦芳当即横眉怒目,哼了一声,却是没有理会。

弘治皇帝见了,有些厌烦似的道:“繁昌侯,休要胡闹,朕在问你,你可曾打过焦爱卿?”

宁远仍旧摇头:“没啊,陛下,这事……从何说起啊?好端端的,臣……为何要打焦大人?”

再度否认!

弘治皇帝便望向了焦芳。

你说繁昌侯打你,结果在这公堂之上,人家说没打啊!

“陛下啊,臣……此事,确为事实啊!”

“前两日,臣不过因为一些事情去劝阻繁昌侯,可他……”

“他一言不合,便对臣大打出手,臣身上的诸多伤口,皆是被繁昌侯所打啊!”

焦芳一把鼻涕一把泪,痛声哭泣。

弘治皇帝点头,跟着又望向宁远。

意思很简单,你来解释吧。

宁远则是愣了愣,仔细想了想,恍然一般:“呀,焦大人,您说的是这事啊,嗨。”

“您大概是糊涂了吧?”

“您这身上的伤,可与咱没半毛钱关系,是您当时在本应当值的时间,上街行走,却是遇到了一头公牛。”

“那公牛径直撞上了您,四周的百姓皆是吓傻了,您想啊……这么长的牛角……”

说着,他大概比划了一个近二尺的长度。

“这么长的牛角,真要是撞到您,您可就要一命呜呼了!”

“但……”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您虽是老迈,却是勇不可当,当街与那公牛搏斗起来。”

“三拳两脚之下,直接是将那公牛打趴下,真是……太猛了!”

“佩服,佩服!”

宁远一脸钦佩的样子,冲着焦芳抱拳。

焦芳:“……”

他顿了顿,一时间……有点懵。

这……什么个情况?

不大对劲啊!

前两日,这小子当街动手,可是在万众瞩目之下的,见证人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只需简单询问,便可得知真相。

结果呢?

这小子在早朝之时,竟这般是否口人?

否认也就罢了,还……编出这一出瞎话?

这……还要不要脸了?

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了,与六七十岁的公牛搏斗?

这他爷爷的……屁都不敢这么放啊!

于是,他望向了其他大员。

与他想象中满朝大员皆怒色不同的是,场面,很是怪异。

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皆垂着头,仿若没看见似的。

怎么个情况?

焦芳越发的懵了。

很明显了,这小子就是满嘴的胡说八道,半点不靠谱。

面对矢口否认的满嘴瞎话,这诸多大员……竟选择了熟视无睹?

怎么可以这样啊!

当朝三品大员被打了,而且还是不加掩饰,肆无忌惮的那种打。

就是这样,满朝文武竟皆支支吾吾……不,是根本就没看见?

为什么啊?

事实上,大殿之中,即便是包括弘治皇帝在内的一众人,也确实没眼看了。

这屁话编的是浑然不动半点脑子。

昨日,这小子还口口声声说焦芳与公牛搏斗,最终还是众多金吾卫上前制止了那公牛。

结果呢?

只是过去一日而已,就在这大堂之上,直接改口了,竟说焦芳将那公牛给打趴了,就像小孩子漫天编瞎话似的,想都不想。

忒不要脸!

然……实在是不方便开口。

能怎样?

总不能开骂吧?

那便也只能……假装不知道,没听到。

“陛下……”

焦芳本能的叫了一嘴,想要辩解什么,却是被打断了。

弘治皇帝很是诧异似的道:“焦爱卿,看不出来啊,卿虽老矣,却是这般老当益壮,”

焦芳:“……”

这平淡的言语下,宛如藏着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扎的他心窝生疼。

老当益壮……明明是夸奖性的词语,此刻却是生过万千毒药。

“陛下啊……”

焦芳当即放声大哭出来:“臣……没有啊,没有牛,一切都是繁昌侯胡编乱造的,臣……臣……”

说着说着却是哽咽了,再也言语不出。

下侧的百官一个个秉着气,揪心又愤懑。

堂堂三品大员,早朝之时……竟是被这般活生生气的言语不出来,推己及人……着实教人有些不忍啊!

然……还是没招!

“如此看来,两位爱卿各执一词,不知谁对谁错啊!”

弘治皇帝有些犯难似的道:“那朕便派人去调查一番,看事实究竟如何。”

很快,随着萧敬一行,诸多锦衣卫快速行动起来。

大殿之中,气氛总算是缓和了几分。

焦芳斜瞥了宁远一眼,正欲开口,却是再度被打断了。

“禀陛下,繁昌侯收取新税,而今两日已过,税收数目理应出来了吧?”是刘健开口。

“不错。”

弘治皇帝点头:“繁昌侯,朕问你,这新税,收的如何了啊?”

宁远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回陛下,昨日,税收方才刚刚完毕,臣同数学院之人连夜核算,心力交瘁……”

弘治皇帝当即摆手:“你直接说具体数目即可。”

宁远微微一顿:“这……还未核算出来,想来应该快了。”

还未出来。

弘治皇帝微微点头,不知为何,却是多了几分紧张感。

这新税,关乎到整个大明的命运,在京城这边试行,象征着未来的税收数目。

有这样的例子,便可在一定程度推算整个大明的收入。

“陛下,臣以为新的商税实在过高,乃是朝廷与民争利,同时又有违祖制……”下侧,焦芳再度出声。

他也是打算趁热打铁。

莫管怎样,锦衣卫那边很快就会调查出宁远打人的结果,此刻提前发难自也无妨。

“知道了。”

弘治皇帝简单应了一嘴,旋即又与百官商议其他要事。

很快,外面响起一道声音,萧敬忙走出去,转眼之后,一名力士抬着一口箱子走入。

“禀陛下,新税已核算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