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有些厌烦。

驸马那小子……着实不教人省心啊!

明知这当口很紧要,去偏偏发神经似的跑来早朝。

要做什么?

迫不及待给百官以及这偌大朝堂一个交代了吗?

自恃推行新税法有几分功劳,便敢如此肆无忌惮?

“那便……早朝吧!”

弘治皇帝有些烦闷的说了一嘴。

很快,早朝开始。

弘治皇帝赶至,眼看着下侧紧张又诡谲的气氛,暗自沉了口气,严肃道:“诸位爱卿可有本奏?”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禀陛下……”

“臣弹劾繁昌侯宁远……”

刹那之间,满朝宛如炸锅一般,秩序彻底乱了。

正常而言,早朝乃是朝堂最为严肃的事情,百官要上奏,首先要咳嗽一声,大抵是告诉他人自己要开口了,如此有序启奏。

结果,眼前,秩序崩塌。

肉眼可见的,朝堂之间的大员站出来近半,纷纷疯狂弹劾宁远,诉诸多种罪行。

大大小小,罪名足足上百种,甚至还有人说宁远胡乱杀牛等!

弘治皇帝见了,头都快炸了。

这阵势……来势汹汹啊!

不得已,他只得按了按手:“众爱卿,今日何故如此喧嚣啊?”

唰!

一言之下,吵闹的厅堂终于安静几分。

不能再胡说了,陛下已然发怒了!

百官不再言语,此间却另有人站出。

“启禀陛下,臣以为繁昌侯宁远目无法纪,殴打朝廷命官,当严惩!”

竟是刘健!

内阁首辅,站出表态了!

弘治皇帝眼瞳骤然收缩了几分。

一般而言,对于这等事宜,内阁是不方便说话的。

就比如先前的税法改制,百官中年不知有多少人反对,但,内阁没有表态,此事便被暂压下来。

而在对于宁远打人一事上,内阁这边出声了!

弘治皇帝看了看,也只得看向宁远:“繁昌侯,你有何话可说啊?”

人群中间,宁远出列,在诸多大员的注视之下,缓缓开口。

“禀陛下,臣……以为……臣……无罪!”

哗!

一言之下,朝堂几乎再度炸裂,百官皆是扭头看去,恶狠狠的看着宁远!

殴打朝廷命官,这么大的事……还敢说无罪?

“放肆!”

“竖子安敢如此?”

“你还敢狡辩?岂有此理!”

一刹那,鸿胪寺卿既礼部左侍郎贾斌站了出来:“你……敢说你没动手殴打吏部焦大人吗?”

众多目光之下,宁远有些茫然的看了看,理所当然的开口:“没啊!”

嘶!

空气为之一静!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是这小子要矢口否认打人的事实?

跟着,宁远继续补充道:“昨日,臣奉旨收取商税,本一切顺利进行着,却不想本应当值的焦大人突然出现!”

“焦大人见到商税有序进行,非常的满意,还声声赞叹臣做的极好!”

“只是,就在焦大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街头上突然冲出来一头疯牛,冲着焦大人便撞了过去。”

“其时,臣也是吓坏了。”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焦大人横刀立马,当机与那疯牛对峙起来。”

“臣本以为焦大人年岁不小,定不是那疯牛的对手,然,万万没想到啊!”

“焦大人老当益壮,竟是与那疯牛对的不分上下,看的臣瞠目结舌。”

“最后,在数名金吾卫的共同努力之下,终于将疯牛制服,而焦大人,一番鏖战之后,只受了区区小伤,臣……佩服,太佩服了!”

宁远绘声绘色,口若悬河。

朝野之间,有人愤恨,脸红脖子粗。

这……这是生生的指黑为白啊!

忒不要脸!

正常而言,于这等事宜,百官当狠狠斥责一番的。

只是,就在宁远的这番话落下之后,朝堂之间却是诡异的寂静。

恨归恨,不忿归不忿,却是无人出声。

情况……似乎不大对劲!

宝座之上,弘治皇帝也是微微蹙眉,随口似的道:“当真如此吗?”

宁远认真的点头:“确实如此,臣,不敢欺君!”

欺君,那便是重罪!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可是朕怎么听闻是你与焦爱卿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呢?你们二人,到底谁说为真,谁说为假啊?”

“这样吧,既然尔等各执一词,朕定当秉公处理!”

“今日暂且如此,明日,想来焦爱卿病伤也能好几分了,你与他当堂对质!”

一言之下,大抵是将事态稳固了。

下侧的百官看了看,仍旧无人发声。

包括那左上的三位阁老,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老道似的默不作声。

诡异的早朝,如匆匆暴雨,迅雷不及掩耳,却又匆匆退朝了。

百官退散,一个个神态各异。

宁远却是浑然无事一般,甚至还哼着小曲,优哉游哉自顾自的走着。

左右的百官见了……也如没见似的,脸色深沉。

直至过了金水桥,思虑许久的刘健最终归为一声叹息。

这招子……有点狠呐!

甚至还可能要命!

谁人都知道,宁远打人是不争的事实,不说有目共睹,但要在街头巷尾找来几个人证还是极容易的。

可就是如此,面对宁远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却是无人再出声。

为何会如此呢?

“他是真的敢赌啊!”

“原本可以大事化小的,却主动将事态闹大!”

“一切,只看明日了!”

李东阳与谢迁也是无力叹息。

眼下,朝廷的境地已然很难了。

若没有新税,接下来面对诸多物价暴涨以及各方面的支出,将难以后继。

一定要说来,当下真正能指望的,可能也就是新税了。

要这个新税,便不能动宁远,那么,这偌大朝野以及可能就要捏着鼻子认了宁远这个说法。

而当朝百官,总不能所有人都是瞎子吧?

所以……要有人背锅!

谁背呢?

谁惹的事,谁来背!

“却不知这新税法具体如何……”

刘健喃喃了一嘴。

自当下看来,这新税法相当可怕,只是京城一年便上百万两,可想而知,若推行开来,与朝廷而言有多么大的作用。

而若这新税成为朝廷不可或缺,亦或是不得不推行的法子,便意味着那焦芳,或者说是暗中的某些人,将……输得彻底!

“朝野不安,将变啊!”谢迁叹息着。

是日,偌大京城皆充斥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氛围。

许多人都没想到,那宁远竟敢如此空口白牙,颠倒是非。

可偏偏,在这可怕的风口浪尖下,没几个人敢站出来。

那小子直接玩命了啊!

若朝廷不得不推行新税,当下谁站出来,日后谁便会倒霉。

“胆子倒是不小,就是不知本事具体如何。”

“听闻新税似乎不少啊,一年百万两?还真是可怕!”

“具体如何,明日便知。”

“若当真有百万两倒还勉强,若没有……呵……不死也要他断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