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任何时代,粮食都是重中之重。

因为这玩意干系到百姓们是否能吃饱饭。

这也是宁远一直关心所在。

历来,粮食都不算太便宜,京城这边,即便有米粮交易所的存在,一般而言,一石粮的价格大概也在一两银子上下,多是一两二三钱的样子。

而寻常百姓人家一年的收入多少?

十余两左右。

随着一些个妇人也开始劳作,收入方面逐渐提高,一家的总收入,也就是二十两左右的样子。

这个收入,温饱倒是够了……却也只是少数人而已,还有一半以上的百姓挣扎在温饱线以下。

人口多,粮食供应相对紧凑,价格自然不便宜。

结果,陕西那边大丰收,价格锐减。

“五钱?六钱?”

宁远微微侧目:“这年景……不容易啊!”

一侧,朱秀荣却是叹息道:“谷贱伤农,听说父皇为此事困顿许久,今日早朝算是商定下来,开始收百姓们的粮食,价格却也在六钱左右。”

宁远轻轻点头。

这事,他自是知道的。

只是……区区六钱,价格偏低,未必能收得上来。

百姓们可以用粮食抵税、交佃租等等,可终究还是要生活的,还是要变卖部分粮食换取其他物资的。

这才是谷贱伤农的根本!

粮食多,价格低,同等的粮食能换取的物资自然也就少了。

“嗯……好事啊!”宁远不禁笑了出来。

“好事?”

旁边的朱秀荣愣了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陕西那边粮食的价格如此低廉,百姓们因此遭受伤害,这……还是好事?

“是好事。”

宁远淡淡道:“百姓们都有了粮食吃,不是好事是什么?”

他望向远方,嘴角牵起一抹笑容。

这一日,他等的太久了。

而今,大明四方,土豆已经逐渐普及开来,尤其是南方,一年两收、三收,许多穷苦人家也因种植土豆有了一口饭吃。

百姓们能吃饱了,有些事情,也就可以考虑做一做,解解馋了。

“最近我会去陕西一趟,搞点小事。”宁远笑道。

朱秀荣看了看,没有多说。

她大概能感觉到,自家夫君要做的事,未必是小事。

过了几日,一封陕西的奏报传回朝廷,内阁的三位阁老看了,一阵默然。

这奏疏上提及,陕西的诸多官府已然开始收百姓们的粮食,甚至一些地方以往年的价格抵税,结果……作用不大。

更令人惊心的是,朝廷这诸多举措,非但没能稳定粮食价格,还致使价格一降再降。

到得眼前,已是将近四钱!

又掉了一钱!

“怎会如此啊!”弘治皇帝暗暗皱眉。

“这……”

刘健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陛下,此事或与商人有关,他们知道陕西大丰收,价格必定降低,故联合起来,将价格压的更低,以此获利!”

弘治皇帝会意。

谁都知道陕西那边大丰收了,故,米粮的价格必定降低。

而诸多商人则看准了此一点,继续压低价格,收购米粮,继而获利。

“兴,百姓苦啊……”

弘治皇帝喃喃着,也是有些无奈。

对于商人,他倒是不反感,毕竟,而今大明能有今日,与诸多商人也是密不可分的。

可这些商人去压诸多穷苦百姓,却不是什么好事。

转而回到养心殿,弘治皇帝沉默许久,出声道:“叫驸马过来吧,些许日子没见,朕倒是想看看他那学校办的如何了。”

很快,有小太监去传旨,跟着又快速返回。

“不在京城?”

弘治皇帝皱眉:“他也跑去陕西了?作甚?这混账东西,还嫌陕西那边不够乱吗?”

他破口大骂,可想了想,又逐渐平静下去。

那小子神出鬼没的……说不得有好事。

也是此间,陕西,榆林。

宁远在此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位大佬,杨一清。

这可是一猛人,活跃在陕甘一带,保证四方安宁。

“繁昌侯大驾,欢迎,欢迎!”杨一清很随和,一手示意,请宁远入内。

“折煞小子也!”

宁远抱了抱拳,坐下后,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杨公,而今榆林的米粮价格如何了?”

闻言,杨一清顿了顿,一阵苦笑:“陕西这边盛产大小麦,往年价格倒是合适,至于今年……已是跌到三钱,民不聊生啊!”

三钱!

宁远不禁侧目。

这价格已经不是低了,而是低的恐怖!低的要命!

他疑惑道:“朝廷不是说六钱收吗?”

杨一清也跟着苦笑:“也降了,而今是……四钱!”

宁远会意。

朝廷也要跟着市场走。

如朝廷的价格大幅超出市场价格,那……不是成冤大头了吗?

“说来,多是那些商人作祟。”

杨一清捋着胡子,叹息道:“他们一直在压价,不断的降价,百姓们都看的傻了,处于观望之中,而今是有价无市。”

说白了便是一些商人不断压价,百姓们见价格如此之低,也都不卖了,处于观望期。

“往年,一石粮一两多银子啊!”

宁远脸色沉重:“今年如此低廉,却是苦了诸多百姓。”

杨一清也是相当无奈:“一些个行商,见针插缝,实在是不要脸,只可惜……老夫也是一筹莫展啊。”

确实没办法。

朝廷已经出手干预了,价格却又下降了,又能怎样呢?

“且不说此事,繁昌侯,老夫知你非同一般……”

杨一清想了想道:“而今陕西这边有一个少年天才,叫做康海,已去了京城,你可曾听闻?”

康海?

宁远笑了笑。

东林小学的那个老师?

对于此人,他倒是有所耳闻,非是此人,包括那孙清、李廷相,他也是知道的。

这三人分别是弘治十五年的状元、榜眼、探花,百万学子中的绝顶翘楚。

“繁昌侯,如若你知晓此人,烦请拂照一番,此人乃是大才。”

杨一清说着,犹豫了一下,又有些不解似的道:“对了,繁昌侯,此番你前来陕西,有何公干啊?”

宁远也不掩饰,淡淡道:“买点粮。”

嗯?

杨一清微微皱眉。

买粮?

几个意思?

“可是奉朝廷旨意买粮?”杨一清问。

“不是,我自己想买点。”宁远随口应道。

“你自己买?”

杨一清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