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凑巧的是……
往日里习惯了察言观色的乔敬明在这一刻却失去了灵敏的嗅觉，似乎是根本没有察觉出身旁那名黑袍书生的异样。
而是只顾着朝着马车内的少年，不停地发出惨烈的哀求。
正是因为如此……
马车内的平静如水，却让这位甜水巷的老东家一时之间更惊慌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自己哀嚎得如此大声，哀嚎得如此撕心裂肺……
在马车里的那位不可能听见才对。
既然已经听见了，既然已经知晓了自己的难处，那为何有迟迟不愿掀开帘子见自己一面呢？
乔敬明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此刻，这位甜水巷的老东家自然不知道……
处处精与计算的自己在这一次的求人办事方面，出了大岔子。
由于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便再也没有好端端地带着钞票，带着嫩模，带着好酒来好声好语地求人。
而是选择了用这种卖惨的方式。
任谁看见了……
都会产生误会的。
“曹先生！”
“曹先生！”
“周公子，这是怎么了？”
“乔某究竟做错了什么，公子却如此不愿意待见于我？”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求助般的目光望向了自己身边的那位黑袍书生。
习惯性地摸了摸心口之中的银票，似乎是想要贿赂些什么，然而在一阵摸索之后，乔敬明却陡然发现……
自己方才进入巷子门口的时候，似乎早已经将自己身上的全部身家，如同托孤一般托付到了那位面片汤铺子老板的手里。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空空如也的双手从怀中抽了出来。
望向曹天兵的目光，也多了那么几分哀求。
然而……
眼前这位甜水巷老东家的细微动作与表情却让曹天兵感到了一丝不妙。
是的！
就在乔敬明准备伸手入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用眼角的余光撇到了这一幕。
理所当然……
这么熟悉的动作，放在曹天兵的眼里，自然清楚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分明就是……
向自己送钱啊！
怔怔地望着眼前人掏钱的动作，这位曾经的龙武军校尉可谓是心痒难耐到了极点。
但偏偏脸上却硬是要故作出风轻云淡的平静姿态。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当那空空如也的双手陡然从怀中掏出的那一刻，曹天兵的脸色却骤然剧变！
彻底垮了下来。
脸上装模作样的淡定表情彻底扭曲成一团。
总之……
十分不淡定了。
于是……
这位曾经的龙武军校尉只能摊了摊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倒不是看在钱不钱的份上，主要是自己的确也爱莫能助。
有心无力啊！
见状如此，乔敬明的脸上露出了真正的绝望！
吾命休矣！
吾命休矣啊！
他的心中不不自觉呜呼哀哉道。
“少东家……”
“少东家……”
“这风尘仆仆的……”
“可让老朽一顿好追啊！”
正当此时，一名从巷口出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跌跌撞撞跑来的老翁却骤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马车隔着视线，却又不隔音。
坐在里面的江少川当然听见了声响动静。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到底怎么了？”
“乔敬明你这家伙也太损了些吧。”
“讨账这种事情……”
“自己一个人下跪卖惨不行，还拉起了人头？”
“连面片汤铺子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也上赶着凑热闹？”
停顿了片刻，江少川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行！”
“再这么躲下去不是个事儿！”
“万一这老头子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往自己这马车前哐当下跪……”
“跪得下去倒也算了，就怕是跪下去，若再想要爬起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这要是直接躺地上，闹出人命顺带还讹上了自己，那可就麻烦了！”
“大理寺天牢那种地方，自己可不想再去第二次！
念及如此，少年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今儿就算我江少川把命给撂这儿了，也就俩字——没钱！
唰！
说时迟那时快，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一直紧闭的马车门帘终于在此刻被少年从内里掀开。
突然之间……
当江少川的目光真正望向门帘外的瞬息，脸上的复杂表情瞬间凝固了起来。
他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整个人就像是怔住了似的……
轻启半张着嘴唇，就像是失声一般，说不出半句话来。
“少东家……”
“您您您……”
“您没事儿吧？”
面片汤铺子的老板站在马车前，一脸疑惑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理所当然……
让江少川感到如此惊骇的自然不是原本以为正在下跪却陡然站得比谁都挺直的老翁，更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甜水巷老东家乔敬明。
而是……
老翁手里的那一沓厚厚的纸张。
更准确地说，是那些纸张上印着某些极为刺眼的小字。
比如——地契。
咕嘟咕嘟！
似乎是已经被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江少川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伸出手指了指那一沓纸张。
老翁的脸上很快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将双手捧着的那一沓纸张，往少年的身前又递了递。
“少东家……”
“这都是您的。”
闻言，江少川瞪大了双眼，露出万分的不可置信。
“嘶！”
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
“我我我我……”
“我的？”
“是啊！”
“这些都是您的，本来是乔东家吩咐老朽过几日再送给您的，但这不赶上了吗，干脆直接送您算了。”
面片汤铺子的老板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乔……
乔乔乔乔敬明送的？
好像自己搞错了什么！
难道不是来要账的？
这就发……
发发发发发……
发财了？
天呐！
世界太疯狂了！
明明没有系统附身，来钱居然也这么容易了？
江少川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不过……
不平静归不平静。
为了确认自己即将达成一夜暴富的成就，少年的脸色不由地转向了在地上哭嚎不已的乔敬明。
“乔四爷……”
“您您您这些……”
“真的送给我了？”
他有些蠢蠢欲动道。
哎呀！
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见着苦苦哀求等待的少年终于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乔敬明哪里敢怠慢半分。
“周公子……”
“只要您愿意高抬贵手，帮助乔某一个小小的忙！”
“这些都是您的！都是您的啊！”
他哭天抢地道。
哈？
居然真的是帮忙？
不是要账……
怔怔地望着那一沓子地契银票，江少川不由地相信了几分。
是嘛！
这才有个求人办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