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一个铜板干翻穿越人。
在平复了一阵子心情之后，站在门板后面的江少川急忙端着还在冒热气的两碗面片汤，猴急似的钻进了柴房里。
可前脚还没踏进门槛，少年却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直愣愣地立在了原地。
两只脚一前一后，蹬在门槛的两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是觉得空荡荡的胃里，却像是在一阵翻江倒海般。
让江少川感到如此作呕的…
自然是那位守夜人老林。
明明已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家伙了，明明已经是个傻了吧唧的光棍汉，可现在却偏偏如同一位站街揽客的青楼妓女似的。
耷拉着裸露的身子，靠在柴门上，本就破烂不整的衣衫更是用那只指甲里沾满了烂泥的老手，止不住地摆弄着。
这还不算是最让人恶心的。
“嘿嘿嘿……”
闻着那面片汤的飘香，老林更是极为豪放不羁地伸出了舌头，频频舔着自己的嘴唇。
还不时露出一脸极为不怀好意地邪恶笑容。
我踏马的……
这下子，江少川彻底慌了。
他止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哐当！
伴随着一阵夹杂着汤汁飞溅的沉闷落地声，少年慌乱着将托盘扔在了地下，转身扬长而去。
扬长而去并不是单单远离那位守夜人老林，而是真的离去，并且离开得很彻底。
不过在离开之前，为了防止守夜人老林逃跑，江少川还是给小院的偏门与老酒铺的正门上了锁。
那辆大黑马拉着的马车已经老老实实地停在了铺子门前。
正所谓老马识途，一点儿不假。
没有曹天兵的鞭挞，没有主人的指挥，这片老马竟也不慌不乱也不跑，自己从巷口走进之后，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杵着。
江少川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死死地捂住了门帘子。
像是生怕什么人看见似的。
紧接着……
他双手极为用力地摸遍了浑身的每一寸。
咳咳！
当然这与某种不可描述的冲动没有任何关系。
由于马车已经被帘子遮住，所以内里显得极为黑暗。
只听见一阵丁零当啷的脆响，几枚小石子状的东西从少年的身上陡然落下。
微微拉开一丝马车窗口的帘子，借着外界微弱的光线，江少川终于摊开了掌心。
于是……
几粒碎银子赫然被照得锃亮。
在黑暗的马车里，更显出几分异样的光泽。
少年此刻的神情极为认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
无比凝重。
他将脸凑近了自己的掌心，瞪得极大的双眼距离那些碎银子不过短短几寸的距离。
“一，二……”
“五，六，七……”
在喃喃自语了片刻之后，江少川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就因为在朱雀大街上，曹天兵那厮的一拳……”
“竟然让我江少川落得如此田地。”
“连跑路费都搭进去了……”
“这下子，全身上下竟然只剩下了不到十两的银子。”
停顿了片刻，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十两银子足足够买一百斤烧刀子，翻本……”
“绰绰有余！”
念及如此，江少川很快变下定了决心。
能够让自己仰仗着收保护费的人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的天牢，想要弄点快钱傍身，眼下似乎也只有卖酒一条路可走了。
将碎银子死死地攥在手里，江少川掀开了马车的门帘。
半只屁股坐在车轱辘的木板，挥手用马鞭狠狠地朝着大黑马的屁股便是一下子……
啪！
伴随着一阵烈马哀鸣，大黑马驾着马车便又朝着甜水巷的巷口疾驰而去。
这下子，可苦了江少川。
从来没有赶车经验的他由于下手太狠的缘故，马车‘蹭’的一下，便窜出了老远。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他，更是一阵前俯后仰。
脸上的凝重也瞬间化作惊慌。
若不是情急之下，江少川迅速拉住了马车的帘子，这才防止自己跌落下了马车。
可正当少年身形逐渐平稳，随着马车颠簸前进的瞬间……
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却骤然惨白一片！
“嘶！”
江少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额间泛起一阵冷汗。
他急忙摊开自己左手的掌心……
“我一二三四五六七……”
少年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少了一两！”
“只剩下了七两……”
“一定是刚才马车颠簸的时候，不小心跌落在地上的！”
想到那丢失的银两，江少川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肉痛。
他急忙胡乱拉扯着缰绳，试图让在坊间道路上奔跑着的大黑马停下来……
可对于这位策马的门外汉而言，事情反而变得更糟糕了。
缰绳一下子便噎住了大黑马的鼻孔，似乎有些生疼。
烈马鸣叫的声音越发刺耳，马蹄奔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又是一阵前俯后仰般的颠簸，江少川可不敢再大意了。
他急忙松开缰绳，只顾着死死攥着剩下的七两银子。
竟让自己陷入了不停地前仰后翻之中。
真叫一个折磨。
当然……
此时已经走出了甜水巷的这位老酒铺少东家却并不知道，当他驾着马车从巷口消失的瞬间，一旁正生着闷气的面片汤小摊老板，脸上却浮现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
老翁的耳朵似乎灵光得出奇。
双眼的浑浊丝毫不影响他对某种特殊物品的寻觅又或是追究。
比如……
碎银。
似乎是已经发现了什么，老翁极有目的性地朝着巷口处的西北角的那一块青砖走了过去。
紧接着……
便缓缓蹲了下来，伸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状的银色金属物。
微眯着双眼，他皱了皱眉头……
半点儿也不怕脏了似的便塞进了牙口，狠狠地咬了咬。
“东家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呐……”
“我就知道……”
“东家一定不会想着亏欠于他人的。”
“可今儿这付银钱的姿态，倒是有那么几分飒爽呐！”
“从马车上抛出来，啧啧啧……”
“富家的公子，果然会玩儿花招式！”
老翁若有所思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