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平平无奇的大理寺，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极为令人忌惮的底蕴。
就像是一个臭鸡蛋似的，没人愿意碰。
虽然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惹得一身臭味，也是难捱得很。
“魏王！”
“武侯铺向来是由你监管，此事你待如何？”
骑虎难下之际，李世民面无表情地朝着自己的嫡次子寒声而道。
总是要有人出头摇旗的，那么作为几千名武侯铺卫士的真正大头子，四皇子李泰绝对是个最为合适的人选。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
尽管武侯铺归于这位大唐魏王殿下的管辖，但昨天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半夜里招惹那帮高门大姓的命令，可不是自己下达的，理所当然，李泰可不想蹚这趟浑水。
稍微随个大流，表明一下态度便可以了，哪能真的单枪匹马出来唇枪舌剑一番？
指不定范景山那老家伙手里有什么黑料呢。
可现在却并不允许他这样了。
因为……
那位大唐帝国的君主已经发了话。
单单从这冰冷的语气便可以听出几分不可违逆的冰冷。
下意识地望了望靠着台阶最近的大哥承乾，李泰低着头，走出了群臣的行列。
“陛下……”
“此事逾矩。”
他拱了拱手，极为简单地说道。
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更不能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或者作出某种诸如求情的反向操作，只能老老实实少说两句了。
“既然是逾矩……”
“依照我大唐律例，该如何罚罪？”
唐皇李世民丝毫不给任何和稀泥的机会，继续逼迫道。
“这……”
沉默了片刻，魏王李泰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为官之人，越界行事，按照我朝律例……”
“若是行谋私之事，则革职查办，事态严重者，按律当斩。”
“可若是迫不得已例行公事，则作贬谪处理，又或是罚处俸禄，以示惩戒。”
这位大唐帝国的四皇子回到得更加老实了。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摆在唐皇李世民面前就两条路……
要么来个莫须有的定罪，直接斩了，要么公事公办，贬谪或是罚处俸禄。
“呵呵。”
听见这样的说法，唐皇李世民玩味地笑了笑：“范景山……”
“你身为大理寺寺卿，执掌天下刑法，对唐律应当熟稔于心。”
“今儿这事儿，你觉得该怎么判才好？”
他居高临下，平静地望着跪倒在身下的范景山。
选择权似乎又交回到了这位大理寺寺卿的手上……
但实际上，范景山却知道，眼前这位大唐君主的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而自己所要做的，只不过是猜到帝王心术，并且将之说出来罢了，若是真的提出诸如‘罚俸禄’那种不痛不痒的建议，估计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既然如此，看来今天张英范是肯定保不住了。
虽然锅已经有个倒霉蛋背了，但上岸的范景山就算是出于人道主义，也得伸手捞一捞不是，毕竟……
是被他推下水的。
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回头看了看已经昏迷多时的那位大理寺少卿，范景山的脸上露出几分慨叹与悲悯。
“唉！”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陛下！”
“调令武侯铺卫士一事是老臣疏于管教，这才让张英范唐突僭越。”
“昨夜里也给诸位大人带来了许多不便，既然如此……”
“便依照唐律，将张英范贬谪出京吧。”
“至于老臣的管教过失之罪，为了以示训诫，自今日起，老臣不再领朝堂一分俸禄。”
看样子各打五十大板，可这分量着实有些不对等啊……
对于辛辛苦苦爬到了大理寺少卿一职的张英范来说，贬谪且不论，更要命的还是贬谪出京，绝对是降维打击了，而对于平日里拿卡要惯了的范景山，罚俸禄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他还在大理寺寺卿上呆一天，只要他愿意，银票就会以五花八门的形式，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腰包里。
然而此话一出……
朝臣们却纷纷感到了万分震惊。
谁都知道张英范是范景山的头牌小弟，平日里摇旗呐喊助威的事儿，没少干。
可谁也没曾想到……
这位大理寺寺卿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所做出的的壮士断腕之举动，居然狠到了如此地步。
拱手将经营多年的大理寺让出这么一块肥缺出来！
理所当然……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了大理寺少卿这一正四品的官职上面。
有人想往上爬，有人想往里塞自己人，更有人想打入大理寺的内部，起码……
能够搞到一些其他同僚的黑料。
但这一切……
还得等那位大唐君主真正发话才行。
极为认真地审视了范景山许久，唐皇李世民皱了皱眉头：“范景山……”
“大理寺少卿可是你要让出来的。”
“朕便允诺你……”
“既然张英范这么喜欢插手京兆府的事情，不如就让他去京兆府里当个差吧。”
“魏王……”
“最近府衙门里有什么空缺的职位吗？”
他转过头，平静地望着李泰。
“回禀陛下……”
“最近……”
“城南正在弄拆迁重修的事宜，清水司衙门里倒是缺个主簿。”
沉吟了片刻，四皇子李泰极为恭敬地回答道。
乖乖……
这绝对是下了狠手啊！
一撸到底……
从正四品一路下滑，直接跌到了九品开外。
掉个响，还不带吱声的。
唐皇李世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似乎极为满意。
“来人呐……”
“将张英范带走，拖去清水司衙门。”
他挥了挥手，朝着门外高声喊道。
蹬！蹬！蹬！
伴随着一阵极为清脆的脚步声，两名身披甲胄的金吾卫赫然出现在大殿的正门前。
一左一右拽着昏迷不醒的张英范便拖了出去，就像是在拉着一只沾了水的拖把。
望着消失在视线里的那位大理寺少卿，唐皇李世民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天不早了……”
“散朝吧。”
他极为随意地说道。
散朝？
大殿内的群臣们似乎有些愣住了。
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这大理寺少卿一职还缺着呢，怎么就散朝了？
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