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的确是告一段落……
然而，对于在手术中极为有默契的搭档二人组，好戏才刚刚开始。
“吁！”
怔怔地望着那下半身已经包裹成了木乃伊一样的霍英东，身为大理寺寺卿的范景山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原本紧张的心情也在此刻放松了下来。
紧握的手掌彻底摊开，伴随着‘当啷’一声脆响，沾染着那些黑焦死肉的烙铁也瞬间落回到了炉子里。
又是一阵更为稀碎纯粹的噼里啪啦声音，空气中的糊焦味道也愈发浓郁。
似乎是有些不怎么放心，又像是在反复确认着什么，范景山下意识地再次睁着眼看了看睡炕上浑身被捣鼓得七零八碎，已然无从下手的霍英东，随即又转过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染血少年，眼中充满了询问的目光。
“现在……”
“本官应该做得足够多了吧？”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地问道。
闻言，江少川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大人……”
“你我二人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霍将军能否成功醒过来，便只能看天意了。”
按理来说，明明已经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这一场极为费时费力又极为简陋的外科手术，明明手术过程看起来极为顺畅，但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位大理寺寺卿在听见这样的结果之后，脸上却并没有任何轻松又或是释然的表情，反而脸色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他眉头愈发紧皱，面无表情地冰冷道：“既然如此……”
“甚好！”
甚好？
我勒个去……
看来这货八成又是个老阴阳人，难不成是要卸磨杀驴？
不知为何，耳边传来的冰冷声音，却让此时浑身染血的少年感到了几分不妙。
还没有等到江少川开口，范景山却先一步动作了起来。
这位大理寺寺卿转过身，朝着那几名一直站在墙边负责输送鲜血的八名下属挥了挥手，迅速将他们从厢房打发了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范景山要做的事情可远远不止这些。
约莫等了不过几息时间之后，看着自己那些手下匆匆离去的背影，这位大理寺寺卿反手便关上了厢房的木门。
于是便在顷刻之间……
本就狭小的屋内便只剩下了相对而视的一老一少。
咳咳……
当然，还有那位此时生死未卜的雍州牧，霍英东。
沉默了片刻，江少川望向眼前老者的眼神之中，却露出了几分疑惑。
似乎也不像是公然要对自己下黑手，处私刑的样子，不然的话刚才就不会把那几个狗腿子赶出来了。
可踏马的……
把自己锁在这里，又算是个什么名堂？
少年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在片刻之后……
他就不用这么吃力地想了。
因为那位大理寺寺卿，会亲口告诉他。
“周公子……”
“想必你心中还在疑惑一件事，本官为什么要与你共处一室？”
范景山伸出手，缓缓念了念下颚泛着灰白的胡须，进而沉声说道。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本着多说多错的思虑，江少川保持了沉默，并没有着急应声。
只是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老者。
看着他究竟要刷什么花样又或是把戏。
见着少年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范景山依旧表现得极为平静。
没有露出半分不忿又或是焦躁。
“没有别的意思，方才本官想了一想……”
“既然周公子您能有如此鬼神莫测的医术，想必身份也必然是非同一般。”
“所以，有些事情，本官觉得有必要对你说上两句。”
这位大理寺寺卿的嘴角很快便露出了渗人的冰冷笑容。
就像是一位弑杀的刽子手在杀人之前，向着被杀者所露出的那种堪称是变态的笑容无异。
有事情要告诉自己？
什么事？
哪门子的事？
越是如此故弄玄虚，越是如此说不清道不明，少年的心中便越是慌张。
背脊也早已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咕嘟咕嘟！
江少川下意识地猛吞了几口口水。
正当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过那位昏迷在睡炕上的霍将军的须臾片刻之间，脑海之中却骤然惊起了一阵‘嗡嗡’闷响。
脸色骤然惨白一片。
“大人……”
“您……”
“您所要言说之事，莫非与那位霍将军有关？”
指了指睡炕上的霍英东，江少川吞吞吐吐道。
“不错！”
“周公子所言极是……”
范景山嘴角的渗人笑意越来越盛。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仿佛奸计已经得逞了一般。
什么……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江少川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心里‘咯噔’一下。
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全城搜人且不说，这什么狗屁的霍将军竟然能够在天牢里待十年，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这里面的水，深得足够淹死几百个自己。
更不用说，关于这种讳莫如深的隐秘，又怎么轮得到自己知晓？
万一不小心触碰了哪一位唐朝大佬的霉头，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乖乖……
踏麻辣隔壁的！
这个老家伙，分明是想要把自己往死里整啊！
念及如此，少年急忙伸出双手，将自己的耳朵捂得死死的。
“大人……”
“多谢您的提拔之意，有些事情只怕隔墙有耳啊！”
江少川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转过身去，留给了那位大理寺寺卿一个略显惶恐的背影。
“我听不见……”
“我听不见……”
“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是个聋子！”
“我已经聋了！”
“我听不见在说什么……”
虽然看不见少年此刻脸上紧张的表情，但耳边传来的如同掩耳盗铃般的喃喃自语，却让范景山的脸上更显几分得意。
回想起方才眼前这小家伙明明身怀无双医术，却非要让自己用烙铁烫死肉，拖自己下水的那副可恶姿态，这位大理寺寺卿便忍不住感到一阵快意。
是的……
关于这位霍将军的陈年旧事，实在一滩臭烂泥，谁也不敢沾惹上半分。
可偏偏天不遂人意，本想一只脚踩在岸上保住狗命的范景山却不得不被江少川这一招硬生生给拖下了水，这下子，怎么洗也洗不清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眼下也剩下一个办法了。
只有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