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门而入的几名大理寺士卒似乎有些愣住了。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睡炕上昏迷不醒的断臂大汉,窗台边沉默寡言的无名少年……
可能只有流淌了满地的淋漓鲜血才昭然若揭着几分暗流涌动与凶险。
“快看……”
“是那个家伙!”
正当厢房内的众人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而保持沉默的时候,一名把刀架在胸前的大理寺士卒突然指着墙角,高声喊道。
这样的惊异表情自然很快便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顺着指尖指引的方向望去,一名双眼紧闭,瘫倒在墙角少年入了他们的眼中。
正是整个大理寺搜捕了一夜而不可得的那三名劫匪之一……
刘穿风。
“把这两个家伙带走!”
“此人必定是劫匪的同党!”
朝着窗台边的江少川狠狠瞪了一眼,一名为首的大理寺士卒极为冰冷道。
锃!锃!锃!
又是一阵寒刀破空的凌厉声音,几名大理寺士卒迅速分成了两拨,一部分人立刻冲到了窗台边,将手中的寒刀架在江少川的咽喉之上,而另一部分则干脆冲到了墙角边……
为了以防有诈,他们先是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踹了刘穿风几下子,在确信实在是真正没什么动静之后,这才提溜着将人绑了起来,扛出了厢房。
不仅仅是如此,这些大理寺士卒似乎谨慎认真到了极点。
明明只是一个一眼便能望穿的小小厢房,可他们却依旧极为一丝不苟地搜索着每一处可能藏匿身形的地方,又或是那些莫须有的暗格机关。
燃烧着火光的烛台被时而向左移动,时而向右移动;静静放置在一旁的黑色木箱子被反复不停地打开又关闭;还有那些地面上的石砖,竟然也被人躬身贴耳,不停地敲击来借此探查到底有没有地下密室的存在。
“大人!”
“大人!”
“抓住了!”
“抓住了!”
在检查完毕之后,一名大理寺士卒急忙跑了出来匆匆报信道。
而跟随在他身后的也是江少川与刘穿风两名少年。
不过……
此时此刻二人的处境可并不怎么样。
眼见着自己的手下如此着急忙慌的姿态,范景山原本故作平静的脸色不由地微微一凜。
不过很快……
他便明白了这一切的原因所在。
为了确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范景山伸手入怀,扯出了几张薄薄的纸。
显而易见,在这种场合,在自己的下属面前,这位大理寺寺卿从怀中掏出的自然不是什么银票,而且画着三名劫狱囚犯头像的通缉令。
微微眯着双眼,范景山低下头,极为仔细地审视了手里的那张画像,片刻之后又抬起头死死盯着那名昏迷不醒的少年。
在反反复复如此这般几次之后,他的脸色才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将那张画着画像的薄纸放在曹天并与江少川的面前晃了晃,范景山冷冷地望了一眼这对悲催的主仆二人。
“你二人还有什么话可以狡辩?”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
他寒声而道。
虽然依旧不知道自己犯了哪一条罪过,但那方才所见的那张薄纸上,明晃晃地‘通缉’二字却是看得极为清楚……
江少川很快便意识到了很多问题。
比如……
眼前这些身披黑色甲胄的家伙的来历。
比如……
那三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究竟干了什么样的大事。
再比如……
如果不做些什么,自己可能真的要百口莫辩,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位大人……”
“还请您听我解释啊!”
“我是冤枉的!”
“我是冤枉的啊!”
他不顾咽喉旁的那几柄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性命的寒刀,大声喊冤道。
冤枉?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
听见这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眼,范景山的脸上却表现得极为平静。
或者说是那种见惯了之后的波澜不惊。
要知道,在大理寺这种地方,听得最多的便是喊冤这种真假难辨的操作。
作为大理寺的寺卿,他的耳朵里早就听出老茧来了!
他有的是伎俩对付这些无足轻重的把戏……
“你就是周星星吧?”
面对着眼前少年的喊冤叫屈,范景山面无表情地质问道。
周……
周星星?
江少川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头……
有些不对劲啊!
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在下正是!”
他不动声色地承认道。
于是……
范景山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极为不易察觉的微笑。
如此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逃不过少年锐利的双眼。
江少川的心不由地‘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看来……
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难搞啊!
虽然此刻相距不过咫尺的二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但……
紧张到极致的气息却一下子弥漫开来。
“呵呵。”
范景山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两声:“既然见到了本官,就应该知道所有的事情已经败露干净。”
“你所做的一切,安阳坊武侯铺的李霸气已经全都招认了。”
“你故意结识李霸气,说什么挑三人撑场面的谎话,只不过都是为了里应外合劫天牢罢了。”
劫……
劫天牢?
江少川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脸色骤然惨白一片!
纵然他已经努力地往坏处去想,可偏偏没想到……
那三个家伙真正做出的事情,居然能彪悍到这种地步。
这岂不是……
百口莫辩的死罪?
不行!
得想个办法苟住自己一条小命!
江少川隐于袖口的双拳死死紧握,十指发白。
额间的冷汗也不停泛起。
“大人……”
他咬了咬牙,微微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道:“若是在下说,这一切只是个巧合……”
“您信吗?”
闻言,范景山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巧合……”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若是巧合到也说得过去……”
停顿了片刻,只听见‘锃’的一声寒刀出鞘的冰冷声音,这位大理寺寺卿骤然转身从身旁站着的一名副手腰间抽出了锋利的寒刀。
将刀尖指着少年的心口,他平静且认真地问道:“不如你问问我手里的这把刀……”
“它承认你说的是巧合,那便是巧合,你觉得如何?”
江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