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外，气氛已经变得极为热闹起来。
在嘱咐了一声之后，那名身着绿衣的婢女已经推开了阁楼的木门。
“四三九九。”
她看了看手里的小纸条，念出了第一个号码。
相比于那些习惯了大手大脚的公子哥而言，这位打小便长在青楼妓院里，做着丫鬟命的少女对着众人，甚至连一句喊出名字的机会也没有。
也许她所认识的……
只有木牌上那一串冰冷到没有温度的数字罢了。
“哈哈哈哈！”
“邵兄！恭喜恭喜！”
“祝愿邵兄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啊！”
当木牌号码被念到的那一刻，人群之中很快便响起了极为豪放的笑声又或是沸腾。
众人或是十分兴奋地拍起了手掌，或是极为豪饮了几杯，为自己壮胆蓄势，又或是像看乐子似的眼神，望向那位第一个进去的邵姓公子。
然而……
唯独此刻坐在人群末尾的两人，却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他奶奶个腿的！”
“邵逸！你程爷爷数到十……”
“若是你还胆敢留在阁楼里，老子便抄了你全家！将你打入大理寺的死牢！”
“永世不得翻身！”
程处默虎视眈眈地望着阁楼的门口，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不凑巧地是，坐在他身边的江少川已然老神在在地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枕在头后，靠在躺椅上，一脸淡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切。
可能也只有这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舔狗……
才会不经意之间，将注视的目光落在那名青涩的绿衣婢女身上吧。
“一！”
“二！”
“三！”
“四！”
“……”
“九！”
耳边传来了某位将门之后的浑厚嗓门，当报数的声音喊到‘九’字的那一瞬间，空荡荡的阁楼门槛前，终于出现了一位极为落寞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一道难题究竟是什么。
但从那邵姓公子的垂头丧气的颓废姿态不难看出……
起码有五千两，彻底打水漂了。
理所当然，程处默原本凝重的脸色瞬间变得欣喜万分。
“哈哈哈哈！”
他旁若无人地大笑道：“如梦！”
“一定是我程某人的！”
“下一位……”
“九四三三。”
绿衣婢女的叫号声音再次响起。
幸福快乐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但悲伤的结果总是惊人的雷同。
于是……
又一位看起来极为风度翩翩的衣冠禽……
咳咳！
不对，是翩翩公子。
在人群的吆喝声中，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踏进了阁楼的门槛，然而还没有一会儿……
便脸色惨白地扶墙走了出来。
从这位仁兄跌跌撞撞的身形不难看出，这一次怕不是又血本无归了。
怔怔地望着那名脚步虚浮的家伙，江少川摇了摇头，无谓地撇了撇嘴：“程大哥！”
“小弟，有一事不明……”
“长安城中貌美的女子不可谓是不胜繁多。”
“可这么多富家子弟为何要上赶着给一个青楼女子送银子，难不成不清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道理？”
“再者而言，那如梦小姐，真的如那天外飞仙，让人痴迷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听着耳边传来的不解与迷惑，程处默没有着急作声，却是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像看着白痴一样的眼神望向少年。
“能够当醉花楼的头牌清倌人，你说呢？”
“不凑巧……”
“你程大哥我就有幸见过半面，简直……”
“惊为天人！”
他一脸认真地说道：“至于银两……”
“很简单，你若是答对了如梦小姐的问题，银两如数奉还。”
白嫖？
那这岂不是……
“杀猪盘？”
突然之间，江少川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骤然惊叫道。
虽然素未谋面，但此时此刻，少年的心中对那位醉花楼的东家已经有了万分的钦佩。
这种骚操作……
简直是老赌棍了。
长安城这些唐人们，特别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富二代身上，通常都有一个极为致命的弱点……
我上我也行。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然而很不幸，有钱真的不能为所欲为。
铁打的阁楼清倌人，流水的恩客贵公子。
随着绿衣少女报出一个又一个木牌的号码，阁楼门槛前展现的落寞身影，也越来越多。
那些原本气宇轩昂的贵公子们或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或是惨烈地叹了口气，更有甚至……
干脆口吐白沫，‘哐当’一声，直愣愣晕倒在了门槛边。
幸好那些龟缩在墙角的家仆们眼疾手快，将他们的主子匆匆抬走，这才避免了一场场人间惨剧。
好一副凄凄惨惨戚戚。
“九五二六！”
正当此时，当绿衣婢女再一次报数的瞬间……
程处默‘蹭’的一下，便站起身来。
如同骤然从鞘之中拔出的寒刀。
“是我！”
“如梦小姐！程某来也！”
嗖！
伴随着一阵隐隐的破空之声，这位粗犷的汉子仿佛离弦之箭般眨眼便消失在了庭院之内。
踏入阁楼一层的门槛内，程处默的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之色。
极为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在事先已经准备好的托盘之内。
显而易见，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了。
肉眼可见的是，门前那托盘上，数不清的银票已经堆成了小山。
足见其骇然。
仔细闻了闻空气之中的淡淡幽香，程处默不禁露出一脸的满足。
“如梦小姐……”
“在下乃是右武卫大将军程咬金之子，程处默是也！”
“烦请把锦囊与我一观。”
他盘坐与珠帘之前，极为端庄正色道。
每一次来，这位好色又喜拼爹的官二代，都要自报一遍家门。
不过……
平日里无往而不利的显赫家世，在这里，似乎吃了闭门羹。
珠帘之后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安静得有些出奇。
那只被拆开了无数次的锦囊已经出现在了黑色茶几上。
望着那只熟悉的锦囊，程处默暗自点了点头。
露出一脸的笃定。
看来……
今天，便是我大显身手的日子！
这次不行，还有一次！
两次机会，说什么也能中！
他飞快地打开了锦囊，抽出其中的字条……
然而仅仅半息之后，程处默眼中的自信，消失了。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额间也不由地泛起了冷汗。
只见那张字条上写着：
寿比南山，山不老，老大人，人寿年丰，丰衣足食，食的是珍馐美味，位列三台，台享荣华富贵，贵客早应该来，来之是理，理所当然。
竟然是一道如此冗长的上联？
这下子全完了！
莫说是两次机会，就是一百次，也无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