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眼见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那恐怖三人,眼见着将自己围成一圈的那些武侯铺卫士,江少川不禁擦了擦额间的冷汗,长吁了一口气。

“总算得救了!”

“总算得救了!”

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

正值天气最热的午后,炎炎的烈日将没有树荫庇佑的三名黑袍家仆晒得浑身大汗淋漓,可奇怪的是,无论是话最多的宫城,还是流汗最多的柴灵乌,却都出乎意料地保持了沉默。

没有抱怨,没有烦躁,更没有作声。

便是如此这般……

沉默的却远不止他们三人。

原以为是得到公子赏赐,兴冲冲而来的武侯铺卫士们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因为……

那位阔气公子没有说话,也没有赏赐,更没有掏出实质性的奖励,比如一沓子银票。

所以,他们便只有等待。

可不凑巧的是,劫后余生的江少川依旧处于魔怔之中,眼睛等得极大。

后堂的小院内,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但偏偏每一次沉默,每一次无声都无法持续太久,便被人出声打破。

这一次,也不例外。

“累死我了!”

“踏马的,就给一个铜板能干什么!”

“幸好我平日里在鞋底藏了几张大通宝票,这可全都是我的老婆本啊!”

伴随着一阵马蹄哒哒的声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的曹天兵,终于出现了。

然而,当他准备从偏门把马车赶回后堂的小院之时,院落中的一切……

却显得如此陌生。

此时此刻正在巡街的武侯铺卫士却为什么偏偏会出现这里?

那三个身着黑色仆袍的家伙又是从哪里来的?

最让他感到诧异的是……明明最爱干净,最爱洗澡的少年江少川,却如同刚才泥地里蹚出来似的,一身的泥泞。

“武侯铺的卫士来这里干什么?”

“那三个家伙又是谁?”

曹天兵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地望着少年。

虽然总是在迟到的路上,但迟到总比不到要好得多。

黑袍书生的出现让江少川一直悬而未决的心中,有了些许的镇定。

丝毫不在意浑身的泥泞,指了指那间被大锁锁上的柴房,少年小声怯怯道;“那三个家伙现在是我们的家仆。”

“我花了四千两,向李霸气借了几个人充当家仆门面。”

“什么!”

“你再说一遍!”

也不知听见了什么,曹天兵的双眼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似乎早已忘记了周围站着的他们,主仆二人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仿佛都对对方的反应或是言语产生了些许诧异。

“我从武侯铺的地牢里捞了三个死囚充当门面,让他们今晚陪你我去醉花楼,撑场子……”

“不是这一句!”

“那三个人现在是我们的家仆。”

“也不是这一句。”

“难不成是……我花了四千两?”

四千两?!

曹天兵的耳中仿佛听见了什么惊雷炸响,脸色骤然剧变!

“你踏马的!这三条烂咸鱼的人命,值四千两?老子上沙场砍下那些番邦异族的人头,一颗也才十两!”

“可能……身为唐人,性命确实比较贵一点。”

“贵你奶奶个腿!就算再贵,还能贵个天价不成?我大唐军部战死的英烈抚恤,也才不过区区百两银子!你到底买了三个什么玩意!”

“不如……消消气先,可能非法活动就是这么贵,李霸气开的价,我也没办法还嘴。”

极为罕见地,江少川有些怂了。

“咱们……”

“咱们抓紧时间煮炉子,倒水生火了。”

“这事儿不赖我,若不是你在朱雀大街上装豪横挥拳打人,我也没必要花这些冤枉钱,甚至连命都差点儿丢了!”

他皱着眉头,有些怯怯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身上有怀着那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曹天兵很想发作,但是真的没有办法发作。

既然无法发作,那就只好发泄一下了。

于是,他及时地将愤怒转化为了搬砖的力量。

开始将马车上的十斤烧刀子和那口极为沉重的大釜。

曹天兵的动作极为小心谨慎,先将那些置办的东西搬到了柴房的门口之后,紧接着,在釜里倒满了大半缸的水……

杵在柴房门口装模作样地故作掏钥匙的动作,将周身的那些人极为隐秘地巡视一遍之后,这才敢打开门锁,推门而入。

烈日之下,三名黑袍家仆早已经低下了头,以躲避烈日的灼目。

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然而……

那些武侯铺的卫士却有些摩拳擦掌了起来。

“曹大哥!”

“我们来帮您!”

一名武侯铺卫士朝着柴房的大门,挥了挥手,高声叫道。

显得极为热心。

话音未落,便迈开步子朝着小院的南边走去!

哗啦啦啦!

剩下的几名武侯铺卫士急忙跟了上去,似乎也要为眼前这位极为阔绰的周公子,做些什么。

毕竟,按照周公子的阔绰秉性,即使什么也没干,只是单纯地走了个过场,想必一大笔可观的劳务费,是绝对少不了的。

“站住!”

“不许动!”

正当他们将要走到柴房门口之际,身后却骤然响起了一阵惊呼!

站住?

这是为何?

四名武侯铺的卫士纷纷回过头,朝着江少川拱了拱手。

“周公子!”

“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呐!”

“想帮助公子排忧解难!”

“是啊!是啊!”

“我们只想单纯地帮助公子排忧解难罢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更没有想要借此图谋银两的卑劣心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开口道。

得了!

这伸手要钱的骚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再不给的话,江少川这富家贵公子的人设铁定是维持不住了。

若是大家心照不宣,你不提,我也不提……

还可以装傻充楞,但是你开口提了……

你让我一个堂堂富家公子,好意思为了那十两八两的丢自己的老脸吗?

江少川肯定是不愿意的。

所以……

他决定破财免灾。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

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沓银票。

“诸位!”

“实不相瞒……”

“今夜会客饮山亭的掌柜,我准备临时用家族秘法酿些酒水送过去作备礼,所以……”

江少川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那些武侯铺的卫士,欲言又止。

闻言,众人这才恍然……

原来是不可泄露外传的家族酿酒秘法!

怔怔地望着那一沓子沉甸甸的银票,四名武侯铺的卫士们眼中闪过一阵精光!

“周公子!这是说哪里话!都是我们的错!”

“果然不愧是连李爷都钦佩的人物,这一手……简直不同凡响!”

“公子小觑了我等,我等虽然穷,但是穷得有志气!绝非那些贪财之辈!不过……”

“若是不收下这份心意的话,想必周公子脸上也挂不住,我等受之有愧啊!”

嘴上虽然说着不要不要,手上的活儿可一点儿都不慢。

刷刷地两下子,江少川的掌心便彻底空空如也。

一张票子都剩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