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帮金吾卫懂不懂什么叫军令？”
“当这封山之令是儿戏不成？”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今夜！”
“谁也不能下山！”
正当江少川眉头紧皱的沉吟时刻，一声来自于院落内的暴怒，却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少年急忙收敛了心神，身形不由地向后退了半步。
嘭！
伴随着一阵极为震耳的破门声音，小院的木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一名身形魁梧，身披黑色甲胄的中年汉子，面无表情地站在石阶上。
右手死死紧握着腰间的佩刀，似乎随时都有拔刀的可能性。
整整一队的龙武军遭遇不测，已经让这位兵部尚书震怒到了极点，而现在……
竟然有人敢在这种节骨眼上找不自在，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侯君集再也无法故作淡定。
仅有几只黯淡的火把围在小院外，所以视线极弱，并不能看得十分仔细。
“是谁……”
“想要下山？
“站出来！”
冷冷地扫视着眼前站着的金吾卫们一眼，侯君集寒声而道。
闻言至此，江少川的额间却泛起了冷汗。
心里的不安更甚。
“侯大人……”
“正是草民。”
万般无奈之下，江少川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拱了用手，小声怯怯道。
从身边的护卫手中接过一根火把，朝着少年仔仔细细地照了个透亮，侯君集皱了皱眉头。
“怎么是你？”
脸上的冷漠很快化作了不解。
“这……”
江少川为难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中年汉子，有更为难地朝着身边的金吾卫瞟了两眼。
侯君集似乎若有所悟，他抬起头，朝着金吾卫们挥了挥手。
“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等天亮？”
他有些不耐烦地大骂道。
于是，战战兢兢的金吾卫们见事如此，哪里还敢逗留半分，如溃逃的败军般匆匆离去。
“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侯君集看也没有看一眼，转过身，便朝着院落的正厅内行去。
江少川只好悻悻地跟随在后面，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曹天兵？”
“你怎么在这里？”
然而，当少年前脚踏入正厅的门槛之时，却不自觉失声惊呼了起来。
原因无他，只因眼前的黑袍书生神色萎靡不振，发丝散乱，眼窝深凹，低着头，沉默着望向地面的石砖，不言夜不语。
似乎是经历了什么极其惨痛的事情。
短短一夜之间，那位与自己吹牛打屁，胡天海地的龙武军校尉怎么就成了这副落魄样？
江少川的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
似乎是在耳边听见了什么熟悉的声音呼唤着自己，恍惚之间……
曹天兵终于抬起头。
然而很快……
当他看清了眼前白袍少年的身份时候，失去焦距的茫然眼神，却骤然露出一丝精光！
“江少川！”
曹天兵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死死地捏住少年的肩膀。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
“为什么那天在马车上，你便告诉我，如若不救下皇后娘娘，你一定会死于非命！”
“到底是谁要杀你？”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早就知道我龙武军的袍泽会死于非命，对不对？”
“告诉我！”
“快告诉我！”
曹天兵瞪着猩红的双眸，大声咆哮道。
感受着双肩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江少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龙武军的袍泽？
死于非命？
咆哮声中传来的隐晦信息让少年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背脊早已被打湿一片。
“我……”
“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他喃喃着，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那位不苟言笑的兵部尚书，眼中充满了恐惧。
锃！
二人的见面与对话暴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让此时的侯君集下意识地微微抽出了几分刀鞘。
“够了！”
“曹天兵！”
“去门外等着。”
“现在，立刻！”
他极为狠厉地命令道。
闻言，曹天兵骤然转身，略带些哭腔地哀嚎了起来：“尚书大人！”
“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仙师！”
“不是仙师！”
“他身上必定有不可告人的通天秘密！”
“一定是与那些龙武军袍泽之死脱不了干系！”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可怕真相被骤然道破，不啻于一道惊雷在众人的心中炸响。
啪！
“疯子！”
江少川的脸色骤然剧变，抬起手，狠狠地朝着曹天兵的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很显然，眼前这位与自己沆瀣一气的龙武军校尉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竟然不择手段爆出如此骇然的欺君秘密，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就算是宠辱不惊的侯君集也似乎有些吃不消。
锃！
伴随着一阵凌厉的寒刀出鞘之音，他终于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指着曹天兵的鼻尖。
“老夫再说一次！”
“出去。”
“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平静且认真地说道。
望着近在咫尺的冷酷刀尖，曹天兵终于从魔怔之中，清醒了过来。
他心中极为笃定地坚信，眼前这位治军极严的尚书大人既然决定了抽出手中的寒刀，那便绝不会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是……”
“是卑职失态了。”
“卑职这就等候尚书大人的消息。”
曹天兵拱了拱手，弓着身，极为谦卑地转身离去。
然而，暗地里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少年，威胁意味十足。
怕擦！
侯君集狠狠地将寒刀倒插进了地面石砖缝隙里，望着少年的眼神，充满了淡漠。
“说吧。”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暗中恼怒于被人陡然揭破了身份，看得出来……
对着眼前这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而言，自己就算有再多的花言巧语，极有可能死得更快。
而怀中的朱雀令……
江少川正准备伸手入怀，掏出那枚无往不利的黑色朱雀令。
但很快却将手缩了回去。
对于一名心存叛乱心思的将军来说，就连唐皇李世民都不放在眼里，靠一枚小小的令牌，实在难以震慑得住。
而且，还容易暴露自己与李世民的微妙关系。
“你怀里装的是什么？”
然而，正当少年沉吟思索之际，一阵冰冷的质问却骤然让他陷入了两难。
这样简单的从怀中缩手的动作，放在侯君集的眼中，似乎看出了些许不寻常。
“草民……”
江少川的额间泛起了冷汗。
望着那柄随时都有可能斩向自己的寒刀，他只能再次将手伸入怀中。
“请侯大人……”
“亲自过目吧。”
狠狠地咬了咬牙，江少川面目有些狰狞道。
于是，一封红色的书信被少年从怀中掏了出来。
他双手捧着那封书信，如虔诚的信徒般，躬身递到了侯君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