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的厅堂内。
鱼龙帮帮主齐可修的某些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每一位关陇门阀掌舵人的心头。
“齐四!你到底什么意思?”
被惊吓得有些不轻地侯莫陈月是个憋不住气的家伙,他指着鼻头,便狠声问道:“什么叫该来的人早就会来?”
面对着如此激烈的质问,齐可修皱了皱眉头。
望向侯莫陈月的眼神之中,似乎多了几分不快与愠怒。
“呵呵。”
他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略显嘲弄道:“齐某的话当然只是字面意思。”
“若真要较真起来,这厅堂之内,还有谁能比几位老大人更能懂得方才齐某所言之事呢?”
停顿了片刻,齐可修将目光转向了方才遭受了刺杀,此时脸色还留有一道猩红口子于弘。
他意味深长地瞟了这位于家掌舵人一眼,平静且认真地问道:“于家主,您觉得齐某的话,所言非虚否?”
也许是那些豢养多年却在今日骤然死去的黑衣武士们,也许是那些折煞了众人从那一池春水之中鱼跃而出的纹身杀手们,又或许只是站在面前的这位鱼龙帮帮主不知从哪里来的莫名底气与自信……
于弘开始渐渐意识到一件极为可怕且冰冷的事实。
自己真正的后手,似乎早已经被对方预料且洞察。
而且……
更有可能已经有了相当猛烈的反制。
他略显浑浊的双眼没有来由地闪过一丝不安。
沉吟思虑了片刻,并没作声,也并未理会站在一旁看似虎视眈眈的鱼龙帮帮主齐可修。
“是胜是负,是真是假……”
“这在简单不过,出去看看便知。”
正当此时,宇文同却迈着小碎步,越过了众人,站在厅堂的门槛旁,平静地望着庭院内的满目狼藉。
他步履平稳地从越过了黑色的尸山,越过了废墟的碎石山……
然而,正当他准备继续迈步走下走廊的石阶之时,却猛地骤然停下了脚步。
停下脚步的原因自然只有一个,那便是他的去路被人拦住了。
被称作齐可修义子的赤裸年轻人伸出了右手的手臂,横亘在宇文同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知何时,那名年轻人的左手已经彻底搭在了自己的腰腹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拔剑的动作。
只见他微微侧过头,用自己空洞的眼神凝视着身后的宇文同。
并未说一句话,但却有冰冷的杀意从他的身上散发。
寒气逼人。
显而易见,警告的意味极其明显。
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姿态,那么表达的态度便已经非常明显。
在事情没有正式了结之前,这些所谓的高高在上的耄耋老者们,没有一个能从门槛内跨出去。
“且慢动手!”
“不让这帮老家伙真正的死心,谈是一定谈不下来的。”
“既然如此,不如放他们出去看看!”
齐可修似乎对自己这位义子的性子了解到了极致,当左手搭在腰间的瞬息,他便高声开口,再一次极力劝阻道。
而且更为重要,更为残酷的事实是……
潜移默化之间,这位鱼龙帮帮主的措辞已经发生了看似细微的变化。
看似细微的变化,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微不足道,而是伪装成不经意,实则是态度的决然转变。
‘且慢动手’的意思不是劝阻,也不是禁止,而是一种事态的延缓罢了。
换而言之,从齐可修开口的那一刻,高高在上关陇门阀掌舵人们这才真正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境地。
这是一道暗藏的杀令。
从话音刚落的时候开始,从这须臾片刻的时辰开始,这些耄耋老者若是再惹得那名惯用于软剑暗杀的年轻人不快,那么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于他的剑下。
得到了确认的命令,那名年轻人这才缓缓放下伸展的右臂,让开了一条通路。
紧接着,恢复到了如木雕门神一般站立不语的沉默姿态。
尽管如此,但任谁都清楚地知道,若真的把那名年轻人当作空气的话,绝对会付出鲜血与生命的惨烈代价。
然而,便在此刻,几名看似沆瀣一气的关陇门阀掌舵人们却出现了不同的微妙态度。
元北与于弘等几人的心中似乎早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一个个眼观口,鼻观心地极为默契。
拄着拐杖,不言不语地,先人一步地跟在了宇文同的身后,便缓缓朝着杨府院落的大门行去。
唯独剩下落在最后的赵家掌舵人赵东来与脾气像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侯莫陈月,徒留在原地。
二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疑惑。
紧接着,又互相看了看对方。
一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懵逼表情。
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与一丝庆幸。
同时,却又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意味。
仿佛互相在诉说着……
原来你也不知情!
“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事先一点儿口风都没收到?”
“这帮老东西哪里还将你我二人放在眼里!”
侯莫陈月越想越气,便忍不住对着同样落了单的赵东来发起了牢骚。
关陇八族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内里的关系更是纷繁复杂。
齐可修心中自然极为清楚这个道理,他恍若全然不知地指了指门外,将要消失在视线中的那几名关陇门阀的掌舵人。
“二位,你们口中的那几个老家伙可是走远了……”
“不如早些跟上去,凑个热闹也不错?”
他微微地笑道。
闻言至此,赵东来与侯莫陈月沉默地点了点头。
迈着老态龙钟的步子,急忙朝外赶了过去。
不过片刻之间,偌大的厅堂内便有些空空荡荡。
只剩下了寥寥两三人。
当然,还有满地的鲜血与尸体。
目视着那些关陇门阀掌舵人不紧不慢地朝着门外走去,齐可修转过头,朝着一直站在门内侧的内侍监监正全万机拱了拱手。
“全监正,齐某去去就来。”
“您稍等片刻,只需呆在这儿,将那把交椅坐稳了便可。”
停顿了片刻,齐可修随手指了指某处的一把交椅,极为认真严肃道:“独孤兄。”
“识时务者为俊杰,陛下不会亏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