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晓专心看着一家新开的糕点铺,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进去买点心,可是看着长龙似的队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家属区就是这样,不管什么都能卖成钱,尤其是新开张的铺面,再打个九折什么的,准保能赶上万人空巷的势头。很多年以后,家属区的人一边眼红靠着这条街发家致富的外来商人,一边热情不减地频频光顾他们的生意,嫉恨又甘愿地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换了他们从荷花池批发市场贩来的各种小商品。

吴晓晓对着糕点铺的长龙队伍望洋兴叹,转身越过队伍准备去前面菜市场买点菜,晚上回去和汪红自己做着吃。

“哎呦,你怎么骑的啊?”吴晓晓刚刚走出队伍,就被一辆安上翅膀能飞的二八单车手把给撞了一下,正好撞在她的手腕骨头处,硬碰硬,疼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谁叫你走路也不看着点?”对方倒是及时刹住了车,可是态度挺蛮横,不仅不道歉反而倒打一耙。

吴晓晓揉了揉手腕,看着看稀奇的人都把眼神“刷刷”往这边瞧,她心里明白家属区这些人都是千丝万缕的裙带关系,一个都惹不起,只好哑巴吃黄连,自己揉摸着生疼的手腕往菜市场走去。

“唉,我看看是不是撞伤了?”肇事者见吴晓晓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了,反而觉得很奇怪,索性下来推着车子跟在吴晓晓旁边,非要看看吴晓晓撞得厉害不厉害,“对不起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吴晓晓心里带着气,看也没看那个人,自顾自往前走着,到了菜市场,径直拐了进去。

“我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吴晓晓买了菜出来,刚走到繁华的厂区街道,一个声音在她身旁响起,她不知道这个声音是对着自己说的,继续自顾自往前走着。直到一辆半新的二八自行车横在自己面前,她才转过头来看见一个中等个头,上穿粉白竖条短袖衬衣外扎在深咖啡色休闲西裤里,脸色微黑宽眉大眼的青年男子站在自己旁边,她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心里疑惑这个莽夫居然一直跟着自己:“你跟我说话吗?”

“是啊。”男子红着脸,用左手指了指吴晓晓的手,“刚才撞得厉害不?”

“哦,没事了,谢谢。”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青年推着自行车走在吴晓晓身边,“我叫胡义,‘古月胡’,‘义气的义’,你呢?你是刚分进厂的学生吧?应该不是家属区子女,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呢?”自称叫胡义的青年男子边走边说,他过分的热情反而让吴晓晓格外警惕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在哪里上班啊?你别这么严肃啊,大家都是年轻人,交个朋友吧?”胡义看吴晓晓阴沉着脸越走越快,手把着自行车笼头冲着吴晓晓后背笑了起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我见过你。”

“我都说我没事了,你回吧。”吴晓晓知道这人在讹她,他越说得起劲她越不上当,“激将法,幼稚!”吴晓晓轻蔑地在心里冷冷地嘲讽着,生气地冲着这个不仅骑车莽撞说话也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大声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他,肩上挎着布包手里拎着装了菜的塑料袋健步如飞,像躲追兵似地逃回宿舍去了。

蓉城八月早晨的太阳热烈的程度丝毫不比柳城的差,刺眼的阳光透过薄薄的浅绿色窗帘照进宿舍,灰尘在光帘上轻轻地沉浮。宿舍的人离家近的回家去了,汪红昨夜一夜未归,吴晓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封建了,还是时代进步得太快了,总之她以前不适应的现在都成了常态。但是她依然怀念以前那种干净与纯粹,尤其是每到夏天的时候,同样热辣的太阳总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怀念起那个山顶上的太阳,炙热而绚丽。

“这个……”吴晓晓记忆犹新张一波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块长方形的精致盒子时的羞怯和坦荡。

“这是什么?”

张一波红着脸打开盒子,一条晶莹亮白的珍珠项链赫然躺在红色丝绒衬里的包装盒里,生怕吴晓晓会拒绝似地不好意思而又急迫地说:“晓晓,我知道,这条珍珠项链不是很好,我努力想给你最好的,可是目前能力有限。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吴晓晓看着那条洁白的珍珠项链在太阳的光照下熠熠生辉,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眶,羞赧地点了点头,幸福地嗔怪道:“好漂亮啊!一定很贵吧?”

“这么说,你不嫌弃了?”张一波高兴地把项链取了出来,示意吴晓晓转过身去,抖索着套过吴晓晓头顶,从后面轻轻地给吴晓晓扣上环扣,他的手在吴晓晓汗涔涔的脖颈上颤抖,吴晓晓心里也在甜蜜地抖个不停。

张一波用手轻轻摩挲着吴晓晓的头发,吴晓晓闻着张少文身上夹杂着淡淡汗味的香皂味道,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父亲以外的男人这么亲近,她觉得这种男人的味道是父亲没有的,很特别的味道。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和味道,但是也很害怕这种感觉和味道,她相信张一波一定和她有着相同的感受,因为张一波颤抖的双手轻轻搬过吴晓晓的肩头和他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吴晓晓听到了俩人心跳快得太离谱,她感觉他俩的心脏好像马上就要从嘴里喷薄而出了。

“谢谢你不嫌弃我的一片心意,你带着好漂亮啊!以后我们有钱了一定买更多更漂亮的珍珠项链,好吗?”张一波慢慢地轻轻地试探性地摸了摸吴晓晓汗如雨下的脸,他发现吴晓晓和他一样抖得厉害,也怕杨依梦和严军突然过来,于是把手放了下来,轻声却无比坚定地说,“我听老人说,要是在太阳下许愿的话,愿望一定会实现的。这条项链虽然不值钱,却是我现在的全部。我希望上天可以听到我的声音: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个新娘,就是你吴晓晓,你愿意吗?”

“你这算求婚吗?”吴晓晓红着脸看着张一波长卷的睫毛下漂亮的大眼睛,傻傻地问道。

“嗯。”

“真是的。”吴晓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困难要去解决呢,比如……”

“我知道,我知道,全部都交给我,相信我,行吗?”张一波知道吴晓晓想说什么,急急地打断吴晓晓的话,让吴晓晓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两个人只要齐心协力,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止他们在一起。说到情深处,他和吴晓晓都觉得眼睛有些迷雾,彼此用手轻轻为对方抹了抹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地哽咽。

“嗯!”吴晓晓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但是她知道张一波一定也感受到了她的感受。

“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对吗?”张一波看着吴晓晓的眼睛,坚定地问到。

“对!”吴晓晓抹了抹脸,也用一种无比坚定的口气回答道。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愿望是多美啊,想必柳江的水依旧汩汩东流,太阳下的愿望也随之奔流到海不复回了。

还没好好地感受,爱情的温柔与颤抖,曾经的山盟海誓仿佛还在耳边回想,睁眼却转瞬成空。吴晓晓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久远的记忆摇得更远一些,她拉开窗帘往外望了望,宿舍楼格外地安静。她觉得肚子在不合时宜地提着意见,闹腾地还有些厉害,看了看手表,怎么都中午了?于是赶紧起来胡乱洗了脸随便穿了一条棉绸碎花连衣裙就去食堂买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