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牢山山脚,坝村。
前些日子村中来了两个不速之客,直接霸占了村中两家最好的院不说,还整天大鱼大肉的要人伺候。村长没有办法,只得去报官,奈何官府里人来过之后,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给了多少好说,官府对此事就不闻不问,只是跟村长讲暂且忍耐些许时日,要不了多久两人就走。没有办法,村上的人只要捏着鼻子认了,而被霸占的那两家人只好去投奔其他亲戚。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矮院之中,一个器宇轩昂的白衣男子坐在堂屋门口的小凳子上逗弄着手上得到小老鼠。常人看来可恶至极的黑老鼠在他手上听话的很,偶尔还会被老鼠的萌态给逗的哈哈大笑。他摸摸掌中玩物的鼻子,也不嫌脏,自言自语的说着些什么。
几声敲门声响过之后,一个大汉推门而入。他背上背着一把等人高的阔刀,手上肌肉壮硕,紧紧手臂就有寻常小娘子的蛮腰那么粗,在配上他黝黑的面庞和大刀,着实唬人的很。
汉子闷声道:“范学匀,你可听说了,那陈家三公子躲在山上不肯下山呢,说是拜了两个掌教弟子学武。”
在雍州臭名昭著的地江鼠,常人都以为他应该是个相貌猥琐的中年汉子,可不想长得这么英俊,怪不得当个采花大盗那些采撷过的各色鲜花过后都对这只老鼠莫生情绪。范学匀抬头道:“学就学了呗,我就不信他能躲在山上不下来。据说青州那边战事又起,这次北虞和东滕好像隐隐有联手之势,白袍军估计要被累的够呛,他们是厉害,可再厉害还能抵御两国足足差不多上百万的虎狼之师,我看这次他们悬了。”
都说裘十是杀鲸大刀,可他背上的那把大刀到底有没有杀过鲸,可就没人知道了。
裘十犹豫一下,还是说道:“白袍军在北境护国,咱们在背后捅刀,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范学匀脸上浮起浓重的戾气,随手见手上的小家伙抛出可怜刚才还倍加宠爱的小老鼠被活生生的给摔死,血肉模糊。
“你可别忘了,当初九国被灭,白袍军可是灭了整整六国呢,所过之处,各国皇室被斩杀干净。此等灭国大仇,我们这就旧国遗民是没能力去做什么复国大举,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杀杀青王那老儿的小儿也不赖。”
诸国乱战,身为虢国旧人的裘十自然记得最是清楚。当初六国趁孤竹被强虞南侵的时候背后插刀,可惜占据瞬息变化,原本快要灭国的东滕国却疯狂反扑,让北虞措手不及,也让孤竹有了喘息之机,反过来反而将诸国打的抱头鼠窜。
当初虢国并没有淌这趟浑水,可那时候的孤竹皇帝杀红了眼,连带着偏居一隅的虢国也殃及池鱼。要问九国谁死的最冤,非虢国莫属,可要问九国哪国最有骨气,没有躺着死也没有跪着死,而是像个汉子一样站着死的,世人皆道唯有虢国能担此殊荣。
裘十对范学匀的说法并不全部认同,于是皱眉道:“你说的是没错,白袍军确实灭了整整六国,也把各国皇室屠戮干净。可在裘十看来,当初南方诸国却是不够地道,我一个只知学武的糙汉子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当初要是孤竹国被灭,剩下的可不就是剩下几国,要不是突然杀出一个陈璆的白袍军和赵毅的虎豹骑,或许北虞早就完成统一大业了。”
范学匀深深望了裘十一眼,最后喜怒无常的笑道:“行了,我们两个落魄武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又不是什么掌权高官也不是什么封疆大吏,这些不过是闲谈之资罢了。我们此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陈家三公子。”
裘十本就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随意坐在石磨上说道:“据说那陈三公子一天练剑一天打拳,走的都是些强塞硬填的路数,杂而不精,要想做个上五品的高手,最是忌讳这样。”
早就跻身一品行列的范学匀嗤笑道:“病急乱投医呗。咱们就这么等着,等个三两月,不行就三两年,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而且据说青王府那边知道我们要狙杀他们家三公子到现在都无动于衷,估计是想拿我们给三公子练手。哼,要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娃上哥道牢山就能练出个一品境在,我就上山把山上那些臭道士的茅厕挨个填干净。”
裘十也被逗笑了:“咱们拭目以待吧,反正有更大的后台替咱们撑腰,也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范学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略带呻吟道:“人叫人死不一定死,可天叫人死,可就不一定能活着了。行了,裘大刀你暂且在这守着,我有些时日没有开过荤了,需要去寻些野味。”
不等裘十应承,范学匀便一个纵身不见了踪影。好在裘十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子,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独自在院中舞起大刀。
大刀看着骇人,一旦挥舞起来那就更是虎虎生风,若与人对敌,好似猛虎扑食,秃鹫挥翅,让人见到心中便生气畏惧。不战而屈人之兵,也算是一种境界。
一套刀法舞罢,裘十顺手见阔面大刀插入硬实的地中,做在一边调息修养。
虽然坝村的来了这两个不速之客,成天要好就好肉的伺候,可也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位相貌英俊的公子也帅气是帅气些,可到底气质还是太阴鹫了些,让然亲近不起来,反而是这壮汉脾气好些,那大刀看着唬人,可要是村民每次送吃食来,都会轻声道谢,博得不少好感。
这不,四个胆大的小男娃壮着胆子自以为别人发现不了,偷偷地溜到院墙外面,有一个看着模样就知道古灵精怪的小男孩领头,搭了个人梯,伸着脖子看院中的不速之客舞大刀。
其实裘十早就发现这四个小不点,只是他们最大的估计才九岁,看了也不妨,反正也偷不去。
被踩在最下面的小胖墩最后坚持不住,四人齐齐摔倒在地,唉声痛呼,等到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被偷窥的江湖壮汉已经负手站在院门口,黝黑的脸上有些善意的笑意。
“你们想学武舞大刀?”
胆子最大的领头小男孩起身叉着腰故作豪气,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奶声奶气道:“那当然,我们可是江湖好汉!日后是要跨刀拿剑的江湖侠客呢!”
黑脸汉子被逗得哈哈大笑,招招手让几个孩子进院子,“看也看了,不妨我就叫你们几招吧。”
四个小孩子一听,也忘了大人们辛辛苦苦的教诲,兴高采烈的跑进院子之中,看见了插在地上的巨刀,忍不住伸手去摸,七嘴八舌的胡乱喊叫着。
裘十站在院门,看着围着陪伴多年的大刀无当,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话,谁也不曾听见。
“谁当初不是一个热血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