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做的这些事也忒不是个玩意,算了算了,老子还是去把气撒在那些兵蛋子身上才舒坦。义父,伯风,我就先下去了。”

灌夫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坦了,告了一声罪就揉着脸上的肥肉下了城头。

带着胖子走后,裴伯风才走进义父身后,陈璆也很放心的把背后交给这个自己和夫人在战乱之中收养的孩子,“三公子被围杀行刺的事情属下已经查出一点头绪了,的确是青州之中出了叛徒,只是具体是谁还没查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肯定是高层中的某人所为。”

陈璆点点头,也不去想为何裴伯风要等到灌夫走了才说,淡淡道:“看来是有人觉得再青归二州这等边疆苦寒之地不想呆了,想要做那勾股之臣,国之良器啊。”

裴伯风失声笑道:“义父可真会说笑,要是青归二州都算苦寒之地的话,那像北虞和这动不动就人头落地百战之地那不得就是人间地狱了。”

陈璆饱经风霜的脸上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就分外明显,“在那些只赶上乱战后期享福的提笔文官和已经厌倦征战的一些老将来说,一面御北虞的青州一面抵东滕的归州,可就不是苦寒之地。你继续派人追查,一定要将这个人查出来,你要离开青州我不拦着,可要是把注意打到我儿子头上,真当我血玉的恶称是白叫的。”

陈璆身上散发出一股便是都城的圣山怕都不能企及的威严,让人忍不住想要拜服。他又接着问道:“那伏威那边的战事怎么样?”

裴伯风撇嘴道:“义父还信不过他不成,有他在,黄土堡丢不了。”

青王的三位义子中,“独狼”和“肉渣”两人很不对头,见面之时不是在互损就是在呛声,陈璆于是就把两人尽量安排在不同的地方镇守,除非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把两人凑在一起,即便是凑在了一起,两人一旦吵得不可开交只要陈璆一发话两人便不敢在多说什么。三人之中名声最好的“人将”裴伯风跟谁都合得来,更是被杜伏威认做虽非胞生却亲如亲生兄弟,可见两人关系之好。

杜伏威,幼师只是个沿街的小乞丐,平常吃不饱饭,可一旦打起架来可是凶猛非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硬生生的打的别人见他就躲,可奈何总是吃不饱饭有再大的力气也是白搭。一次因为三四天没有能吃上几口饭填肚子,又遇上和人家打架,被打的奄奄一息,后来被路过游玩的裴王妃救下,带到白袍军中抚养长大。七岁被救,九岁就能提刀杀人,十四岁就和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的军士们上阵杀敌,从低等的小卒做起,一步一步靠着累累军工晋升,丝毫没有借助过自己义父就是统帅这棵大树。

三个义子,裴伯风是最先被收养的,那时他才勉强记事,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于是心地善良的裴王妃就让这孤苦伶仃的孩子跟着他姓。再然后就是杜伏威,最后才是那头胖子。

杜伏威从小就和胖子不对头,两人动不动就吵架,打架那就更是常有的事情,两人常常因为打架没少被被裴王妃训斥惩罚,三人对裴王妃和陈璆也是满怀养育知遇之恩,孝心可嘉。

陈璆笑道:“不可大意啊,三人就属你最中正,善于守成。而伏威太过于自负了些,你要多常常提醒他才是。要是不那么自负,也不至于瞎了一只眼睛。”

杜伏威在诸国乱战之时,就是因为自负孤军深入结果遇伏被人射中一眼,他反到不倒提到策马追赶,便追便骂“不杀汝,吾终不拔剪”,硬生生的是再万军丛中把射冷箭那人给斩杀当场,把对面吓得那叫一个魂飞魄散丢盔弃甲的。

端的是当世猛将。

裴伯风低头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一定会多多提醒威弟的。”

陈璆打趣道:“你名义上是我的义子,其实说起来我也只比大十六七岁,你现在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总孩儿孩儿的叫别人听着就会感觉有失去掩面了。”

裴伯风放下手摇头道:“别人怎么想我可管不了,可是义父和王妃对我们的养育知遇之恩,他们两人我不知道不敢多加妄断,可伯风不敢忘却。义父和王妃的这份恩情,也只能用这辈子偿还了,要是还不了那就只能下辈子了。何况按孤竹律例,男子十五便可娶妻,女子十四就能婚嫁,随意义父这是说笑了。”

孤竹国虽然在南方,多湖岛,乃是玉米之乡,这也是让另外三国最为眼红的,可靠近东边和北边的边疆地带,意外连年征战,依旧是寒苦的很,曾经肥土沃野千里之地,也变成了荒野之地。

此时大日西垂,残阳如血,印在军士的铠甲之上如同一尊尊下凡的天神一般,威武庄严。举目望去,弥勒城城墙之上,俨然就是一座天宫,一个个天神守护着此处与身后。

陈璆和裴伯风在城墙之上漫步,陈璆缓缓说道:“我三个儿子,大儿子与你们从小就厮混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裴伯风笑道:“旗云当初第一次上马杀敌,还是我带着他去的,自然最是了解。他不论是武力,还是将谋都是上上之选,只是有时候难免会被眼前的事物给蒙蔽了双眼,从而缺少了客观准确的判断,不过还是能算得上当今这世上难得的智将。”

陈璆摇摇头,道:“你只说了一句实话,其他不免有些奉承之嫌,伯风你一直都很诚实正直,这样可不好。”

裴伯风怎么会不明白义父到底在问什么呢,于是稍作停顿想了想,才回道:“恕孩儿直言,世子若是做个守成的群王那倒是绰绰有余,也可安疆定国,可要是想要有更大的作为比如晋升为如义父这般厉害的亲王,可就有些难度了。我……并不看好。”

诸王子嗣出了世袭罔替的,亦或立有利国利民大功者,方可承袭父辈的爵位,不过自孤竹国建国自此,好像并没有谁能获得如此殊荣。诸国乱战之后,分封各地的王候的后代们,都沉浸在父辈的殊荣之中不能自拔,一个二个只知道相互攀比谁更纨绔,着实让人生不出好感来。也就青王的世子,虢王的二儿子还有梁王的小女儿勉强能上的了台面,其他的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青王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庆云和青云又如何?”

这是要把我逼上绝路啊。裴伯风面露难色,纠结之后仍是如实答道:“二公子跟李先生学那经纬纵横之术,以二公子的聪明才智,即便成不了一代举世大儒,也一定是决胜千里之外,青史留名的大谋士,成就定然小不了。至于三公子,在外人看来三公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之人,可恰恰其实义父的三个儿子之中成就当属三公子最高,大智若愚才是最高境界。当初要不是因为王妃的事,或许三公子也不至于成这样,假以时日等他解开了心结,或许就是苍龙出水之时了。”

两人走下城墙,陈璆慈爱的帮裴伯风理理披风,“要是大厦将倾,还要劳你把它撑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