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清风”自然是不能去的,二人找了个平常客栈住下,掌柜的问:“二位饭食可是要端到房间里?”

“不用了,在这大厅即可。”慕淙屹说。

像这样的平价客栈来往的人鱼龙混杂,最是合适打听消息不过。

两人默默吃着饭,就听见身后有人在说:“宣王殿下遇害,听说庆春城都宵禁了,还听说庆春城青楼茶肆都暂时歇业一个月,怎的咱们锦都城依旧如此热闹?哪里有半点儿悲恸之感?”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旁边的一人说:“听说鞑子那边过来的议和使者亲口说了,宣王殿下明明兵临千祥城下,突然之间撤了兵!”

“为什么啊?”

“鞑子说了,是因为殿下夜里与北蒙王密谈过,拿了北蒙王不少好处!”那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这话却还是清清楚楚落入了周围人耳中。

长安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慕淙屹清了清嗓子,朝她看了一眼,长安气血上头的感觉瞬间便冷却了下来,她委屈地朝他看着:“哥……”

“坐下。”他声音清泠而有力,带着一股不容忍抗拒的力量。

长安是替他委屈!明明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为了昭华为了百姓能性命都不要的一个人,最后名声却被他们涂抹得如此狼狈不堪!这些弄权者真是可恨可憎!

“宣王殿下拿人好处?”角落里一人冷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人刚开口长安便惊讶地转过头去,是的,声音如此熟悉!正是骁影!原来他也和周烁他们分散了?

慕淙屹没有做声,但见骁影朝他二人看过来,显然骁影也听出来是他们了。

“人家红口白牙说的,咱们不信又有什么办法。”那人道,“不然,大军现在驻扎松州如何解释?宣王殿下自上战场这十几年来,可曾见过他有败仗?当初攻下南夏的时候那气势多可怕!南夏军队之前还不是嚣张地骚扰我过南部?可真的打起来呢?短短几月之内就给人家灭了国!现在北蒙可不就像是南夏?宣王完全有能耐拿下千祥城,就像当初拿下明都一样,可是为何却兵临城下突然收兵?这些都是可疑之处啊!”

“哼!”骁影冷笑,“竖子小儿,你懂什么?!”

那人听他一开口就骂人,脸色涨得通红:“喂,你怎么说话来着?”

“我怎么说话?”骁影冷冷道,“老子不过是在学你说话。宣王殿下需得着北蒙的那点儿好处吗?原南夏国的土地都是他在治理,开垦农田鼓励商业,十年来,殿下手中财产不比北蒙王给的那点儿好处多?自萧家灭族之后,萧家遍布江南江北的青楼酒楼全都由殿下掌管,这笔财产又有多少?以他的身家,只怕比北蒙鞑子那点儿国库还要厚实,北蒙王贿赂他?真是好笑!谁他妈想的这个笑话?说出来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骁影说话从来就是这样,直来直去,并且极尽刻薄之能事。

那人被骁影反驳得理亏,撑着脖子说:“宣王有恁多财产,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既然有恁多财产,还上战场挣那军功做什么?在锦都安安稳稳做个王爷岂不是更逍遥自在?!”

“哈哈!”骁影怒极反笑,一手指着那男人,环顾四周,“这就是你们恶心的想法?!他不上战场,你能安稳坐在这里喝酒吃菜?他不上战场,你能在这里大放厥词?他不上战场,这锦都有几个能挑此大任的?鞑子早抢了你家财产霸占了你家女人!你们真恶心!心安理得享受着殿下打下的功劳,反而一盆脏水泼到他头上?你们还能称之为人吗?啊?你们还是人吗?!!”

骁影说到后来,眼眶微红,眼中血丝尽显。长安看着这样维护慕淙屹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慕淙屹那“张二狗李翠花”两个身份文牒会交给他去办理了。

他虽尖酸刻薄,可是一颗报恩的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虽是北蒙人,可是也许比殿下的兄弟还要真实。

“兄弟。”在另一个角落的人发话了,“你别激动。宣王为大家做的,咱们心中都是有数的。这家伙不过人云亦云说些朝堂上传出来的风声罢了。咱们这里人多嘴杂的,你这话莫要给有心人听去了,反去官府告上你一状,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骁影愤愤不平道:“要告便告,我怕他个鸟!”

那人笑笑,摇了摇头:“年轻气盛,以后可是要吃大亏的!”

慕淙屹清了清嗓子,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骁影见了,哼了一声坐了下去:“说话之前多长长脑子!风声就是事实了?”说完,拿起桌上酒壶,一口气倒了下去。

气人,真是气人!

“这世上都是成王败寇。”角落里的人又说,“所以谁活得久才是最重要的。活着的那人才有资格改写历史。你们想,前朝的武帝,明明亲手弑杀兄长,最后却命身边史官记载成兄长图谋篡位,他挺身而出大义灭亲。历代朝政之变还听得少吗?所以宣王究竟有没有私下与北蒙王协商过,这件事情大家也就听听算了,何必又往心里去呢?毕竟现在朝中风雨飘摇,圣上身子又不太稳健,有心人想要放话抹黑一个人着实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唉……”有人叹了一口气,“可惜殿下遇害而死,最后连一个王侯的待遇也没得到。”

骁影看向慕淙屹,见慕淙屹朝他摇了摇头,他愤愤地仰头又灌了好几口酒,气得拳头紧握恶狠狠地砸在桌面上,那桌子瞬间分崩离析,塌了!

刚才说殿下勾结北蒙的那男人这才傻了眼。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没一时冲动和他动起手来,不然现在散裂的就不是那饭桌了……

“各位,好好吃饭便好好吃饭,莫商国事。”那人又道,“咱们可是在锦都,天子脚下!哪里比得着云慕南阳等城镇?要想活得长,还是少说多做为上啊!”说完,自己饮完一杯酒,将一两碎银子放在桌上,施施然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