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过了赫海城,慕淙屹还真下令全队人马改走水路。他私下里解释给长安的就是,带着个萧长乐,不管走哪条路都是不保险的,萧长乐若真要与沈宜修透露,再怎么防也难防!

正好周烁提出,那便遂了他的愿。

不过,水路比陆路要稳当许多,这就是船大的好处,一路行来无波无澜,且溯水两岸鸟语花香,清风袭来要比陆路凉爽许多。只是,速度却又慢上了不少。不过,这正合周清络等人心意,毕竟慕淙屹一直在众人面前伪装着,让周清络以为他依旧陷在自己的心魔中难以自拔。

时间长才更方便长安治疗。

慕淙屹上了船之后也极少在甲板上透气,只每天窝在舱房里睡觉,醒来后便看看兵书,将永安候留下的几本册子研究了个透彻,余下的时间便让长安吹笛给他听。周烁几人在外听见房内有笛声,每每等到长安出来便问:“殿下如何了?”

长安只道好些了,又说要用愉悦的事情减轻他的障碍,周烁虽心内不大乐意,但是还是说:“殿下一向是喜欢你的,你多在他身边待着,多陪他说说话兴许能好得快些。”

“殿下心智坚强,只要不提到,他的表现还如常。”长安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每次我一开口,想要往被猫抓伤的事情上引,他的脸色就立马变了。病患不配合,我也觉得很棘手。现在这样子的殿下看起来是正常,就是怕回到了锦都之后会被人暗中做手脚。现在知道殿下这个秘密的人可不少。尤其是沈宜修和耶律行,只怕他们会利用这点让殿下当众暴露弱点……”

周烁看着长安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已然幻想出殿下当着满朝文武发作时的样子,到那个时候,陛下只怕是再也不敢将军队交给一个情绪会突然失控的人。那镇北军该何去何从?若殿下不能掌管,到时候落入那贼人之手,只怕不只是二十万人马的事了,更是这个昭华根基的事!贼人暗中作梗,与鞑子里应外合,到时候只怕昭华要走南夏的老路!

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烁道:“不管怎样,你尽最大的努力。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便是。”

长安笑笑:“好。”

周烁转身离去的时候,长安叫住了他:“周烁,怎的感觉你这段时间都有些不大开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长安微蹙着眉头仔细细想,貌似在殿下出征前就有迹象了?又或者更早一些……

对,应该是殿下在昏迷,不,是落影受伤昏迷的那段时间。从那个时候起,他就逐渐显露出这郁郁寡欢的神情了。

周烁回头莫名地看了长安一眼,说:“我开心不开心有什么要紧的,只要让殿下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常大人,你要对得起殿下的信任和欢喜!”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舱房,长安出得自己舱房,往慕淙屹房间而去,在走廊上见周烁顶着大太阳在甲板上吹风,风很大,他的发丝飞扬衣袂飘飘,明明是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竟生出几分萧瑟之感。

长安在慕淙屹舱房里待了整整一天,除了努力帮助他克服对猫的恐惧之外,更多的是看他写字。

她趴在案几上仰着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喃喃道:“殿下,您的字写得可真是好看。”

慕淙屹瞥了她一眼:“是吗?”

“对呀。”长安顺口就接。

慕淙屹勾了勾唇:“自始至终,你都没看过我的字。”

长安嘿嘿一笑。

“怎么?好看吗?”他又问。

“好看。”她盯着他,目不转睛。

“人好看还是字好看。”

“都好看。”她十分实诚地说。

慕淙屹笑了,将毛笔递给她:“来,教你。”

长安接过毛笔,一脸愁容:“你明知道我字写得难看,自从上了山之后师父就从未要求我写好字过……耽误了这么多年,歪歪扭扭的很难看。”

“不是有我吗?”慕淙屹握住她的手,“放心。”

可是,即便是被他握住了手,还是写得……呃,不大尽如人意。长安看着自己一不小心顿手晕出的一大滴墨渍,说:“把你整幅作品都弄难看了。”

“不,本王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他轻笑,以墨渍为中心,轻笔细描微微勾出几条蜿蜒的细线,快速勾点,竟将那处墨渍变成了一块石头,而那几条细线则变成了蜿蜒而下的小溪。

“真不错。”长安说,“殿下总是让我有太多佩服的地方。”

“你也不错。”他说,“这是我们俩的作品,等回去了,我叫人装裱起来,一代一代流传下去。”

长安微微一笑:“好。”

“那么,几时才有下一代呢?”慕淙屹问,“是不是你得先和我成亲?”

下一代……长安脸色顿时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感觉,上次她偷偷带着大江出去看郎中,那老郎中说得很清楚,体质太虚,连葵水都来不了,如何有下一代?

慕淙屹见她神色仓皇,问:“怎么了?”

长安讪讪道:“殿下,想必军师已经和您提起过了,我如今都已经十八了,却一直未有葵水。若一直这样……只怕将来并不能生育。”她低下头去,声音低沉发闷,“殿下还是另择良偶,延续下一代吧。”

“怎么?”慕淙屹低头看着她,“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像你父母双亲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就因为葵水未来,便改了自己的信仰了?允许本王出去招蜂引蝶了?”

“不,您可以娶一个正妻,为您养育孩子。”她说。

“那你呢?”慕淙屹问。

“我……我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人。”长安说,“默默地在您身后就行了,名分什么的真若是要了,只怕将来还会连累到您。”毕竟,她是罪人之后啊!虽然,她一直认为萧家无罪,一直在努力为萧家洗清冤屈。但是,圣命一日未改,萧家的罪行便一日不能雪清。

而要一国之主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错杀忠良,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看在眼里,所有江北封地拥护永安候的老百姓都欠一个交待!如何能轻易更改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