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明鉴!”孙家娘子说,“不是俺们执意不肯将尸体抬往义庄,实在是俺们人微言轻,只怕这一退了步,朱大人就越发对这案子不理会了!毕竟,在大赛上死伤,和大赛的组织者也脱不了干系!再者说了,外子在水中泡了一日一夜,这气温又这么高,只怕一折腾便坏了尸身!原本俺们就准备仵作验了便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可偏偏朱大人拖着!”
“你这妇人,好不讲理!”朱大人气得胡子颤动,“那溯水江面如此宽广,有贼人混入谈何容易,这若都归责在组织者身上,那以后的独木舟大赛还有人敢组织吗?!我若真心不理这件事,还轮得到你们在我府前大闹?早便派了衙役将你们驱赶得远远的了!”
“这劳什子的比赛本来就诸多隐患!大人作为一城父母官为何还任由它开展?”孙家娘子毫不退让,“怕不是大人能从中捞点儿油水吧?朱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不知这家财究竟从何而来?”
“你!”朱长贵站了出来,“我朱家世代商贾家底丰厚,这家财从何而来还需告知于你?倒是你一介民妇竟敢怀疑朝廷命官,无凭无据便将污水泼到天子门生头上!欲至天子于何地?”
朱长贵比朱三贵要厉害得多了,说起话来生搬硬套也能将这罪责引到对皇帝的大不敬上。要知道,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长安悄悄看了一眼慕淙屹,只见他脸色冷然朝着那尸体的面部盯着,觉得疑惑,在一旁叫了声:“殿下?”
慕淙屹却似没听见周遭的吵闹一样,闭上了眼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极力思考着什么。骁影见长安又欲开口,忙一根手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等到慕淙屹睁开双眼,眼中已是一派清明,看来那问题他已经解决了。
“唤仵作验尸,结束后将验尸单子送往知州府衙门。孙家家人等到仵作验完之后一并去衙门。”慕淙屹说。
宣王的命令不好忤逆,孙家娘子只得弱弱地说了声:“是!”
不出一会儿,仵作被带了过来,细细将伤口处看了,才恭谨地行礼:“殿下,死亡时间应是前日傍晚到子时之间,从伤口看,中间宽两边窄,极大可能性是匕首。凶手下手十分准确,应该是一刀毙命。”
慕淙屹的脸色很难看,说:“你们都去州府衙门等着。”
围观的众人见宣王发了话,也都渐渐散去,有的竟跟着孙家一家人去了衙门门口候着了。
朱元福原本想替慕淙屹备一顶软轿,被慕淙屹拒绝了:“本王骑马便可。”
人命案子为重,朱长贵即便是再想请长安入府替朱欣然诊病,却也只能上了马车往州府衙门赶。
慕淙屹三人在眼见他们都离开了之后,才翻身上了马。长安见慕淙屹脸色不大好,说:“殿下,您身子可是不适?不然,先休息,明日再做论断不迟。”
“殿下,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骁影问。还是骁影在他身边待得久,见他闭目冥思的时候便猜到了殿下一定是在回忆什么。
“嗯。”慕淙屹却并不想多说。
长安不免有些疑惑,骁影解释道:“殿下的记忆力远超常人,特别是在识记人脸方面,刚才殿下看着那死者的面目,我就猜想殿下之前一定是见过死者,那时候定然是在回忆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长安惊讶地看了一眼慕淙屹,那死者的面目她也扫了一眼,并没有多大印象。自己这几日一直和慕淙屹在一起,他因为身子有恙,见的人还不如自己多。如果说慕淙屹记得死者……难不成是慕淙屹十年前来赫海城时见过?
这样一想来,他的记忆力也太可怕了吧?
“殿下,什么时候见过这人?莫非是十年前?”长安问。
慕淙屹回头看了她一眼,说:“这人你也见过。就在前日。”
就在前日?长安眉头紧锁努力地在自己脑子里搜索了一番,可是就算是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这人。
“你我落水之时。”慕淙屹又补充道。
长安只记得那时候自己和慕淙屹抢了人家的船,到了江中心的时候将两人用竹竿打下了水……难不成,就是那两人其中的一个?
“还记得那死者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吗?”慕淙屹问。
那当然记得了!刚才不是还看过吗?
骁影立马说:“黑色!”
“嗯。”慕淙屹冷冷地哼了一声。
骁影看看慕淙屹,又看看长安,问:“殿下,衣服的颜色很重要吗?”
“嗯。”回答委实简练了些!
他不愿意说得清楚,自然有此时不能说清楚的道理,骁影虽说心直口快,但是见慕淙屹两次都未多说,他这点儿事故还是懂的,虽说满脑子疑惑,但是却安静地闭了口不再多问。
马匹慢吞吞又走出好一段路,慕淙屹开口:“长安,你想明白了吗?”
长安说:“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骁影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看着打哑谜的两人。
“想明白便好。”慕淙屹又道,“骁影,这段时间你要辛苦了,兴许会有很多麻烦找上你。”
“啊?”骁影挠了挠后脑勺,“麻烦?什么麻烦?”
长安淡然道:“骁影功夫厉害,想是难不倒他的。只是,我们在明,却是落了下乘了。不过,殿下,您今日的这身金丝滚边的衣裳确实比往日更显您峻拔颀长的身形。”
慕淙屹听了,神色复杂地看了长安一眼,莫名地觉得心里挺舒坦。
骁影越发一头雾水了,这常安提到了功夫,又说起明暗,怎的突然之间又说殿下的衣裳了?好生奇怪!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他又看了一眼殿下,今日这身衣裳以往殿下也穿过呀,怎的常安偏偏今日来夸?等到长安和慕淙屹走出好远之后,他才脑子中灵光一闪,猛拍一下脑袋,恍然:难不成说……有人想暗地里对他们动手脚?而那人,是奔着殿下一身黑衣去的!
这么说……那死者……
骁影顿时惊得双眼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