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非此意,可做出的事却丝毫没给殿下留半分情面!”长安又斥道。
那纱帘里一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手一拉,把长安带入了纱帘。紧接着,男人清了清嗓子。
骁影立马跪倒在地:“殿下,是属下的失职,属下无能,未能将这朱三贵成功拦住,还请殿下责罚!”
男人又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嗓音,黯哑地说:“都先退下吧。”
众人这才如临大赦,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临走时,朱三贵狐疑地回头望了一眼,长安在纱帘后瞧得明白,说:“朱三贵,殿下说了,你若规规矩矩,等殿下身子大愈,不日定当传召。”
朱三贵这才弯腰拱手:“是!殿下好生休养,臣等先行告退。”
等到朱三贵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这艘画舫,落影才低声说了句:“常大人,刚才得罪了。”
“情势所迫,没事。”长安说。
骁影走了进来,笑着说:“落影,你那声嗓子清得可真像!险些让我都信以为真是殿下来了!吓得我当时就跪倒在地。”
长安想起那时候周烁头脑一热与骁影就耶律武逃跑的责任吵个不停的画面,那时候就连周清络厉声呵斥也没能将周烁给压制下去,慕淙屹只清清淡淡地清了清嗓子,周烁就吓得当即下跪,顿时间没了争斗的心思的样子来。原来,他们都怕慕淙屹清嗓子?!
那个男人,有这么可怕吗?
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水里许久才捞上来,周清络出马都醒不了,不会真的……醒不过来了吧?
长安微微皱了皱眉,心情有些沉重。
“朱三贵咱们打发了,之后若再有来拜访的,一律在楼下便拒了。”郁锦吩咐丫头们道。
诸位丫头规规矩矩屈膝行了礼:“是!姑娘。”
因为成功将朱三贵拒了,后面的人想要上来拜见再推拒便顺利得多。直到乐声响起,竟没有一人能成功登上二楼拜见。
只听得悠悠乐声似是从极远处传来,郁锦说:“开始了!”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六艘画舫围着的水面上出现了几展灯火,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长安定睛细看,才发现原来那一盏盏灯火是点在小舟上的,小舟又被轻纱笼罩,故而朦胧迷离。
慢慢的,星星灯火逐渐分开,慢慢靠向六边画舫,那小舟上的灯火变得明亮了些,只见每一盏灯火的背后都有一个曼妙的身影,袅袅娜娜娉娉婷婷慢慢站了起来。那纤柔的手臂仿若无骨,又像是勾人的藤蔓,在轻纱上投下一抹诱人窈窕的影子。
“好!”隔壁画舫上有人大声喊了一声,“赏!”
郁锦压低声音说:“这朱三贵在这档子事儿上面从来都是出手最为阔绰的。等会儿咱们出手不狠点儿,怕还压不过他的风头去。”
长安这才明白,他们这是要争抢什么东西吗?
郁锦见长安看向自己,忙解释道:“常大人,等会儿您只管往高了抬价,最终将青枫竞得手便成了。”
长安只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郁锦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朝她友好地笑了笑:殿下带回来的这位常大人,明里是个清清瘦瘦的少年,其实殿下早便与她说了,常安是个姑娘。这姑娘安安静静的,对殿下的决定从不多问,说什么只答好。可是刚才在面对朱三贵的时候却又有着凌然的气度,难怪殿下对她青眼有加了。
郁锦不再多说,长安也专心听曲儿看表演,只见那小舟上的纱幔慢慢撤去,身着红衣的姑娘们渐渐露了真容。
“漂亮!”隔壁画舫上又是一声大喊。
长安看向小舟上翩翩起舞的姑娘,见她面目姣好,身段柔软婀娜,也站了出去,淡然道:“舞姿卓然,宛若飞天,宣王殿下有赏!”
那姑娘听闻后,含情脉脉抬头相看,勾了一个妩媚的笑意。
郁锦则压低了声音对一旁的骁影说:“这常安,是个会办事儿的!”
骁影勾了勾唇,并未多说。
丝竹声渐行渐高,姑娘们手中突然飞出一丈红绫,勾在了画舫船沿上,几名姑娘同时借着红绫力道,腾空而起,弃船之后在水面踩出朵朵水花,再一用力,竟齐齐攀附在了各自的画舫边沿。
“好好好!”朱三贵又大声嚷嚷道,“美美美!真是美极了!果真是步步生莲啊!”
今天晚上的风头都是他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画舫之中一样。
郁锦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朱家年轻子弟之中,数他最能败家。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偏偏还喜欢召集一群公子哥儿附庸风雅。呵,还步步生莲呢,估计他连这四个字都写不全。”
骁影唇角一勾:“怎的?你和他之间这是有过节?”
一旁伺候的绿蕊忙道:“这朱三贵找了我们姑娘不知多少麻烦了!明明姑娘只是咱‘醉春风’的掌事的,又不比那普通姑娘卖艺卖身,他可好,次次过来见了姑娘,次次都大呼大喝地说要出高价让姑娘相陪……而且那话说得咱们楼里的姑娘们都觉得入不了耳。”
“倒真是个讨人嫌的东西!”骁影说。
郁锦冷哼一声:“若不是殿下说暂且别招惹朱家,他还能活到今天?等着吧,等到新门主来了,我定然在新门主面前好好将咱们这段日子受他朱家的欺压之事说上一说!”
“殿下……”落影开了口,“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郁锦听了,眉眼之间带了丝忧色:“现在连想要去看看也不得,只能生生熬到曲终人散了……”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骁影说,“你们一个一个都提起精神来!莫要出去给人瞧出了端倪来!”
正说着,只听得楼下一声甜美的声音传来:“青林拜见殿下!”原来那红衣舞女竟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甲板之上。再看其它画舫,都有一名红衣舞女盈盈拜下。
而此时,江心丝竹声逐渐幽咽,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像是耳边的絮语,终消散在风中。
就在众人以为这一曲表演即将结束之时,只见六艘画舫之间突然出现无数莲花灯,星星点点有如银河,银河中央,一名白衣广袖长裙的女子飘然立在一朵硕大的莲花之上,飘然如仙,恍然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