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她这般温和的态度,心中便也安定了些,推出一人,那人犹豫了下这才开口,“启禀临安郡主,我等之所以过来侯府,也是因为衡阳大长公主的事。”

说着还特意去看赵淑懿的脸色,见她脸色如常,这才放心,继续说道,“虽说衡阳大长公主乃是天家之女,我等不应该多加干涉什么,可衡阳大长公主也是我赵家的妇人,如今过世,遗体理应送回赵家祠堂才是。”

被推出来说话的,正是赵家新上任不久的族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一副颇为谦逊的模样。

赵淑懿对这位族长倒是不反感,可还是装聋作哑,说道,“族长所言甚是,只是如今陛下已然下旨,要替祖母下葬,并以超品亲王及护国大长公主的规格,本郡主也无权干涉。”

原本还能保持淡定的族长,一听到“超品亲王”时,顿时就愣住了,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大。

“什么?超品亲王?”

“衡阳大长公主竟被追封为超品亲王了?”

“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当今陛下最是小心眼儿,如何会肯给这样的封号?”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便就被其他人捂住了嘴。

“你疯了不成?这样的话怎么敢说!”

“就是就是,你自己不要命可不要连累了我们!”

“要我说,还真就应该你说的这番话被陛下听到,砍了你脑袋就最好!”

那人只说了一句,说的还是实话,立马就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这可是天子脚下的邺都城!

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脑袋不保的下场,谁敢当众议论天子的不是?

赵淑懿就静静地坐在贵妃椅上,一声不吭,由着众人对那人指指点点的。

那人见状,便就冲着赵淑懿说了句,“这儿可是景安侯府,即便是草民有哪里说错,侯夫人难道就任由他们大放阙词?”

一个个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宣平帝的什么人呢。

也不想想看,就宣平帝那样冷血无情的人,他们就是再如何地维护着,还能得得到宣平帝的垂怜不成?

真是异想天开得很!

“你也说了,这儿是景安侯府,本郡主身为景安侯夫人,方才你对当今圣上不敬,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怕是连本郡主也要被你连累,所以,本郡主为何要管你?”赵淑懿眸色冰冷,说出的话不带一丝温度。

那人便就是当初江氏下葬时,曾经出现过的那个少年。

少年过了十五岁之后,个子便就如风一般,每天都在长,如今已经比赵淑懿高出了不止一个头。

“你……”少年听到她的话,便就皱了眉,颇有些不快地道,“外边都在说,衡阳大长公主并非是死于遇刺,而是为皇上所害,虽说草民确实是不应该相信这些流言,可流言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必然是真有此事才……”

少年一股脑儿地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还想继续往下说,就被赵淑懿打断了。

“你说的这些无非是旁听来的,可不管外边的人如何说,祖母也确实是遇刺身亡,并没有谁敢迫害了祖母。”她淡淡地说道,眉宇间透着几分讥讽。

这个少年她还记得,可即便她还记得又如何,祖母的死,宣平帝已经对外宣称,是因为祖母一时迷了路走错地方,这才遭遇了刺客的毒手。

纵然这个理由并不能令人信服,可只要宣平帝这般说了,那他们就没法说不是,否则便就等于是在打宣平帝的脸。

身为帝王,最重要的除了赢得民心,便就是挣得颜面了。

“临安郡主何必否认?”少年并没瞧出来她的不快,还以为她是胆小怕事,便就说了句,“便就是临安郡主心中再如何畏惧皇上,也不该将衡阳大长公主的真正死因胡诌。”

分明就是被宣平帝害死的,可她却并不以为意!

少年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令赵淑懿皱起了眉头,语气徒然冷了三分,“本郡主究竟有没有胡诌,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见少年微微一怔,她便又道,“更何况,祖母的死因已由陛下亲口说出来,你若是觉得不可信,大可找陛下说去!”

在这儿和她说这些,除了会给她添乱以外,别的什么都不会。

“……”少年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当初他认识的那个临安郡主,终究还是有了变化,变得胆小如鼠。

少年心中颇为不屑,可不知为何,心底又有些许淡淡的失落,仿佛忽然失去了一件珍宝似的。

少年不再吭声,赵家族里的其他人便就开口说了,游说道,“郡主怕是有所不知,依照赵家的规矩,这主母过世后,遗体是要停放在旧居三日的,否则便就等于是不圆满。”

停放旧居三日?

赵淑懿就很想笑了。

别说到底有没有这个规矩,便就是没有这个规矩,遗体放上三日,再停灵七天,还没下葬都已经要被腐蚀了去。

更何况,祖母劳苦一生,全都是为了淮北郡王府,她们虽说都是出自赵家,但到底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如何个不圆满的说法?你且说来与我听听。”赵淑懿没急着拒绝,神色慵懒地问道。

族长一听,便就很自然地接过了那人的话,拱手说道,“回临安郡主的话,草民从小便就跟随在祖父身边,对赵家的规矩是最清楚不过,族规原就有说过,不管妇人到底是何身份,遗体都应该放回旧居才是,如何能够留在熏风殿的?”

众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听着族长说的,再看了眼赵淑懿的脸色,心中忽然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要知道这临安郡主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还真以为凭着他们一人说两句,就能让临安郡主跑去当这个恶人?

还有,方才族长说的那个族规,怎么他们都没听说过?

“熏风殿原就是祖母从小到大的住处,也算是一处旧居,”赵淑懿不冷不热地回了句,见族长语塞,她便弯了弯唇,“既然族长是想让祖母回到旧居停灵,为何就不能是熏风殿了?”

既然都是旧居,那不管是熏风殿还是昌州老家,都是可以用来停灵的才对,否则又要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