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酒糟鱼的过程很是繁复,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端来。
掌柜的面上带着笑,身后跟着一名厨子打扮的人,笑着说道,“客官,这位便就是做这道酒糟鱼的厨子。”
又让厨子把酒糟鱼轻轻地摆放到桌子上。
书何道抬头看了眼那名厨子,只淡淡地“嗯”了声,并不关心做菜的厨子,直接就打开了盛着酒糟鱼的盖子。
一瞬间,一股浓烈的酒香肆意开来,又带着淡淡的酒甜和酒酸的味道,光是闻着就让人沉醉其中。
“好香!”书何道眼睛都亮了,连忙夹了块送入嘴中,鱼肉在口中,细腻滑爽,余香久久,且鱼肉的本质的味道。
又嚼了会儿,连带着吃那酒糟和红泡椒,便就有一些醺醉,感觉在沧桑的岁月里,又有了些许的离愁。
仿佛能感觉到眼前的这条鲫鱼,独自离开了湖泊与江河,它沉睡在酒里,弥漫着令人陶醉的味道。
书何道吃了一块又一块,就是觉得吃不够似的,厨子便道,“不知客官吃着可还行?”
厨子的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书何道觉得不好吃,害得他惹来掌柜的不快。
“味儿不错!上等之作!”见厨子问了,书何道便毫不吝啬地赞了句。
原先他还担心呢,可没想到在这邺都,竟也能吃到如此地道的酒糟鱼。
“酒糟鱼原是江南一代的传统名吃,选半斤左右的鲫鱼,腌制,晾到半干时,放进酿好的米酒坛子里封起来。十余日,即可取出,或蒸或煮,与酒糟同沸之。”得了肯定,厨子便就放心了,笑着介绍道。
顿了顿,又道,“想要做好这道酒糟鱼,关键在酒,要把酒做得老一些,有烈性,渗入鱼肉,那鱼肉呈枣木红,其色泽即有一种沉醉之美,再有酒香飘来。”
厨子笑着把做酒糟鱼的法子说了出来,这倒是令书何道有些诧异了,忍不住说了句,“世人都说秘方秘方,既是你自己钻研出来的,为何还要说出来?”
难道就不怕被别人听了,回头默写下来偷师?
要知道这个世道想偷师的人可多了去了,一旦偷师成功,独门秘方也就不值钱了。
“这并非是什么秘密,我原就是江南人士,方才说的也都是江南人都知道的,只是真的想要做好,未必就有多容易。”厨子轻笑,眉宇间透着一股淡然。
若真是独门秘方,他必定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可那不过是人人都知道的,即便说了出来,也不打紧。
听到厨子说的,书何道这才明白,点了点头,“可你这道酒糟鱼就做得很不错,和我当年下江南时吃到过的相比,根本不在话下。”
甚至还要超过了他当年吃到的那道酒糟鱼,简直是人间美味。
想着,书何道又顺手夹了块吃起来,罐子里的酒糟鱼很快就所剩无几。
吃上瘾了的书何道压根儿就忘了方才说的话,根本就不记得要让徒弟尝一尝,然后心服口服。
见师父吃得这般香,赵淑懿虽说也觉得这味道闻着不错,可到底没有分一杯羹的意思。
罢了,往后她还有得是时间来这儿吃,未必就只能今儿吃的。
这酒糟鱼,她记下了。
“客官的夸赞,我实在是愧不敢当,”哪知书何道夸了他,厨子反倒不敢承受了,笑道,“倒是我师父,能担得起客官的赞誉。”
他的一身厨艺都是和师父学的,要是没有师父教他,怕是他根本就没有今天的成就。
只是可惜,师父早早地就过世,这些年他也只能通过平时师父所传,靠自己一点一点地钻研。
否则,怕是他今日做的酒糟鱼,还能更上一层楼。
“你师父?”书何道就像是忽然对他师父来了兴致一般,说道,“你做的这道酒糟鱼,味道其实和我当年吃过的有些相似,虽说你做的比他做的确实吃着要好些,但其中的韵味却是你做的所比不了的。”
不过是因为年代不同,日子也越来越好,用的材料自然也会更好,所以才显得更好吃而已。
事实上,要是让当年的那位厨子来做的话,怕是要比这厨子做的更出色。
不过可惜了,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那厨子未必就还活着,毕竟当年见他的时候都已经五十了。
“嗯,我师父乃是江南一代的名厨,友人都称他一句方大厨。”厨子笑着点头,并未因为他的话而变了脸色。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厨子的话才说出,就见书何道脸色立马就变了,倏地一下起身,拽着他的衣领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你师父是方大厨?”
而且还是江南一代的名厨方大厨?!
那就是他当年遇到的那个厨子啊!
书何道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这厨子说他的师父是方大厨,那是不是说明方大厨还活着?
这可真是太好了!
可接着书何道就笑不出来了,笑容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
“是啊,我师父确实就是江南的名厨方大厨,方大厨的名号也只有我师父一人,”厨子点点头,虽说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激动,可还是说了句,“只是我师父身子向来不好,已于二十年前过世了。”
当初师父过世的时候,他还为此消沉了好一阵子,毕竟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师父带着他传他厨艺。
可他还没来得及报师父的恩情,师父就已经撒手而去了。
“……”书何道这下子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好不容易碰到个友人的徒弟,偏偏友人已经过世了。
这叫他,心里真的是拔凉拔凉的!
“客官可是认得我师父?”厨子见他面色古怪,便就试着问了句。
书何道摆了摆手,却又点了点头,叹道,“倒也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不过是当年路过江南时,曾有幸吃过你师父做的酒糟鱼,虽说当时用的鲫鱼不如你的新鲜,可那个味道却不是你做的能够比得上的。”
这便就是他一直想寻找的那个韵味了。
不过方大厨早已过世,他此生都不可能再吃到了的。
厨子一听,顿时就明白了他为何会这般脸色,也跟着叹了句,“师父待我极好,只收了我这一个徒弟,倾囊相授,可我却尚未来得及报师父的恩情,师父就因病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