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众人心里就猜到是这事,可真的听宣平帝说出来时,又觉得头疼。

那大皇子虽说是犯了错,惹了天下文人的众怒,可毕竟也是宣平帝的儿子。

这都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宣平帝又不是那等冷血之人,更何况宣平帝膝下子嗣不多,自然不愿意重罚。

可宣平帝要是不重罚大皇子的话,那就是摆明了要包庇,这天下的文人又哪里肯答应?

所以才有了宣平帝急召他们进宫一事,为的就是想让他们来出主意,到时候要是事情搞砸了,也能顺手推锅。

这般一想,不光是谢致远和曲丞相头疼了,就是其他几人都烦得很。

“……”宣平帝扫了眼众人,却没见一人吭声,面上便有几分挂不住,又道,“先前朕为大皇子和谢袖烟赐婚,并不知道那谢袖烟的真实身份,可如今朕已经知道,却又不能更改圣旨。”

顿了顿,到底还是有几分尴尬的,说道,“如今天下文人汇聚一处,纷纷抗议此事,朕也是很为难。”

可即便宣平帝这样说了,众人却仍旧没有一个吭声的,这就令宣平帝更难堪了。

“不知卿们有何高见?”既然旁敲侧击地问不出来,宣平帝便干脆直白了说。

这个嘛……

众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可就是没有人站出来,等宣平帝目光一望过来,便赶紧低了头。

“……”宣平帝心里是又无奈又气的,心道这帮老不死的,平日拿着他给的高俸禄,到头来却不替他办事!

正当宣平帝又要再说时,谢致远倒是第一个站了出来,毕恭毕敬地道,“皇上,臣以为,大皇子一事虽说引起众怒,可毕竟是初犯,理应从轻处罚。”

总算有人站了出来回话,宣平帝的脸色瞬间就好了不少,淡淡地道,“谢爱卿,大皇子虽说是初犯,可那帮文人拿着不放,朕心中也实在是无奈啊!”

谢致远顿时就不知该怎么接这话了,事实上大皇子犯的错并不小,那可是能动摇国之本根的文人啊!

要只是一两个也就算了,一群文人可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个嘛,皇上大可不必担忧,那帮文人即便是再如何,也不过是一帮白衣。”想不到法子,谢致远只得胡诌两句。

可他这话才落下,就见李阁老愤懑不平地站了出来,说道,“谢大人这话是何意?那帮文人虽说如今只是个白衣,可自古以来文人便就是国之根本,如何能这般轻视了去?”

要是不管不顾的话,怕是用不了多久,那些诋毁宣平帝的诗篇文章就会满天飞。

一次两次都还好抓,也压得下去,可要是一直不给交代,到时候所有文人奋起,那可就不是能压得下去的事了。

百姓肚子里没有墨水,可最信的就是文人,知道文人反了,必定也会跟着反了,到那时候宣平帝的帝位怕是都要被动摇。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这个谢致远竟然不知!

李阁老满脸的愤怒,要不是顾及到宣平帝还在这儿,怕是他都能直接撕起来。

“可难道咱们就要由着他们不成?”谢致远好歹也是个正一品大臣,还从来没被人这般奚落过,当即也拉下了脸。

愤怒地瞪了眼李阁老后,谢致远便就转身朝宣平帝说道,“皇上是真龙天子,是绥国的天,更是百姓的衣食父母,那帮文人即便是再猖狂,力量始终有限。”

“依臣之见,皇上应该立即下一道圣旨,趁着那帮文人还没彻底汇聚之前,将其一网打尽!”

谢致远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就没意识到他也是个文人。

这殿内站着的也都是文人,他这般一说,便就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不可!”李阁老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拱手说道,“皇上,咱们绥国向来都是以理治天下,且不说那帮文人如何,就说大皇子所犯之事确实不对,既然有错那便就该罚,否则难以平息文人之怒。”

李阁老愤懑不平地说着,全然没有顾及到宣平帝的脸色,执意认为赵煦就是应该被罚,必须给天下文人一个交代。

可宣平帝心里是并不愿意的,否则也就不会喊他们来商议了。

他轻轻地咳了咳,说了句,“李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此事——”

宣平帝说着的同时,又给谢致远使了个眼色,果然就听谢致远开口说道,“皇上切莫听信李阁老所说的!皇上乃是天子,如何能处处让着那帮文人?若是长此以往,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践踏皇上的威严?”

说完还直接跪了下来,十分郑重地道,“还请皇上下旨,将那些聚众闹事之人绳之以法!”

谢致远来了这么一出,宣平帝心里其实也是挺为难的,一时便有些犹豫。

又看了眼边上没吭声的几个人,说道,“不知其他爱卿以为如何?”

却迟迟没有让谢致远起来,顿时谢致远便就有几分尴尬了。

皇上亲自点名,曲丞相心里虽说是巴不得赵煦受罚的,可面上还是得装模作样地道,“皇上,容臣说一句不中听的,这大皇子流连花丛,不仅与青楼女子往来,还执意将青楼女子纳为侧妃,这原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顿了顿,又故意叹了一声气,说道,“可大皇子也是皇上的血脉,说得难听点,这件事毕竟是皇上的家事,其余人并没有权利过多干涉。”

一方面说了赵煦的坏话,令宣平帝无法忽视,可一方面又替宣平帝找了个由头。

只是这个由头并不能被实现,毕竟宣平帝先是一个帝王,再是一个父亲。

身为帝王,有时候大义灭亲也是必须的,更别说只是重罚了。

“……”宣平帝心里就更烦了,冷冷地扫了眼曲丞相,心道这个总说没用话的东西!

问不到曲丞相,宣平帝便又转向沈太傅,淡淡地道,“曲相所说的,不知沈太傅又有何高见哪?”

高见?

高见没有,一肚子坏水倒是有的。

沈文通向来最烦的就是这些了,偏偏宣平帝又问到了他,便只得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对此并无太多看法,方才曲相所说的,臣也觉得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