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江天贺便被鞠广义五花大绑地押进来,狠狠地扔在地上。
鞠广义扫了眼屋内众人,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江天贺嘴里被塞了布条,可他到底是个读书人,并未像江氏那般大喊大叫的。
反倒瞧着还有几分安静,认命的感觉。
“母妃,我这位江家表舅在这儿,”赵淑懿走到江氏跟前,冷眼看着她,“母妃是要自己交代,还是要江家表舅与阿庭滴血验亲!”
赵北庭与她是同母异父姐弟,可她心里却很复杂,这个弟弟的存在,是对父王的不公平。
江氏看着江天贺也被人绑住,她心里清楚江天贺与赵北庭实为父子关系,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脸瞬间煞白。
便是她不肯交代又如何,赵淑懿早已想好了对策,还是她无法不承认的对策。
“滴血验亲吧。”老郡王妃不愿再见到江氏等人,语气透着几分疲累。
可江氏却疯笑了起来,像看白痴似的看着屋里众人,她道,“不用滴血验亲!赵北庭原就是我与贺堂哥的儿子!”
“你们赵家替我白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我心里痛快着呢!”
“哈哈哈!因果报应啊!这就是你们赵家的报应!”
江氏不停地笑,嘴里不停地说着,句句都很难听。
柳嬷嬷便再度把她的嘴封上,老郡王妃并未反对,她便又把江天贺嘴里的布条取下。
“我以为你是个读书人,从你进府以来便对你很是尊重,处处也不曾亏待过你,可你却做出这般有辱斯文的事,委实不配说是读书人!”老郡王妃扫了眼江天贺,便闭上了双眼。
这个人,实在是浪费了那么多的圣贤书。
江天贺自知理亏,其实他这些年心里也很内疚,是以他并未求太多,只想着能时常见到江氏就足够,可便是这样,其实也是错了的。
瑜堂妹已经嫁人,他便不该再与她有往来,事到如今,他并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江天贺低下了头,眸子低垂,“我自知有罪,庭哥儿确实是我与瑜堂妹所生,岚儿也是,这些我并不否认,便是老郡王妃要如何处置我,我也都接受。”
“只有一点,我只求老郡王妃能网开一面,饶了庭哥儿的性命,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我是他的父亲,他只是生错了人家。”
江天贺朝老郡王妃不停磕头,他心里清楚瑜堂妹与自己,都是逃不过一死的,可他还是不想赵北庭也死去,毕竟他没有错,他还这般年幼。
老郡王妃听着他的话,沉默许久并未回答,赵淑懿心里到底不忍,便也求情道,“祖母,孙女斗胆求您饶过阿庭一条性命,他从小到大便没做过有损赵家颜面的事,便是后来也与孙女站在一边,他罪不至死。”
说到底,他只是不该生下来。
老郡王妃还是没有说话,她心里明白赵北庭没有做错,可说到底赵北庭是江天贺的儿子。
江天贺害得她儿子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她又如何会肯放过江天贺?
赵北庭如今还小,看不出什么,可若是留着他以后长大,未必就不会恨上郡王府。
老郡王妃闭了闭眼,她不能留下一个对郡王府可能有威·胁的隐患。
斩草就要除根,这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道理。
可她望向赵淑懿的时候,见她眼里流露出不忍,到底她是儿子的血脉,老郡王妃便道,“我可以饶他不死,但他终生不得再进入邺都。”
赵淑懿总算松了口气,祖母肯留他一命已是开恩,她朝赵北庭使了个眼色,赵北庭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眶朝老郡王妃行礼,“谢祖,谢大长公主开恩。”
如今,他已经没了资格再喊老郡王妃一声祖母。
他不是郡王府的血脉,不是赵沁于的儿子。
对于这样的结果,江天贺显然很满意,也很知足,连忙谢道,“多谢老郡王妃网开一面,我与瑜堂妹绝不会再苟活于世!”
说完,他便咬破舌头,没多久便彻底倒下。
江氏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更加崩溃,像个疯婆子似的拼命挣扎,老郡王妃看了她一眼,疲倦地道,“把她关进柴房,听候发落。”
她如今还没想到处置江氏的最好办法。
江氏固然可恶,可她若是这个时候死去,于赵淑懿不利。
还有两年她便要及笄,及笄的姑娘是可以谈婚论嫁的,绝不能因为江氏的死被拖累。
很快,便有人进来将江氏拖了下去,顺道将江天贺的尸体也拖了下去。
死了一个落魄会元,并不算多大的事。
屋里顿时冷清不少,老郡王妃回头看了眼赵北庭,叹道,“收拾好东西便走吧,越远越好。”
赵北庭知道老郡王妃能留他一命已是莫大恩赐,连连点头,眼泪不停往下落,朝老郡王妃磕头道,“谢大长公主成全,从今往后我必定不会再踏进邺都半步。”
他说着的时候,眼睛却瞟向老郡王妃方向,眼里流露出些许希望。
他希望老郡王妃能再看看他,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可至始至终,从他说完到出去,老郡王妃也没有回头看他。
赵淑懿看在眼里,却没办法替他求情,祖母能够留他性命已经是很难得,其他的她没法再为难祖母。
明明不远的路,可赵北庭却用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完,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眼,却始终没见到老郡王妃回头。
听得她叹息一声,道,“走吧,走了便就不要再回头。”
到底是从小养在身边,没有亲情也有感情,老郡王妃心里也是极难受的。
可她不能心软,等他走出这道门,是死是活便和她无关。
赵北庭低低地嗯了声,然后垂下眸子,这才走了。
屋内除了老郡王妃与柳嬷嬷,便只有赵淑懿还着,她知道祖母必然有很多话要问她。
果然……
“懿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老郡王妃的声音有些无力,听着很是漂浮。
赵淑懿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道,“从那天夜里惊醒开始,梦里我梦到母妃夺了郡王府的产业,接江天贺入府居住,又将祖母和孙女等人赶出郡王府,江烟岚成了这邺都的正经贵女。”
后面发生的那些她并不打算与祖母说,左右祖母听着也只当是她的一个梦。
“后来我发现母妃果然接了江家父女入府,对江烟岚也确实好得过分,也是那时候开始,我才让人暗中调查的,”赵淑懿说着,便朝老郡王妃跪下,她道,“孙女并非有意瞒着祖母,实在是此事孙女无凭无据,不好与祖母说。”
老郡王妃静静地听着她说,人仿佛瞬间苍老许多。
“你做得对,可是懿儿,”老郡王妃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还有祖母,这本不是你应该承受的事,万事都有祖母在。”
赵淑懿微微抬头,眼里蓄着泪水,她当然知道祖母会护着她,可她总不能一直活在祖母的羽翼下。
总归有那么一天,她必须独立面对的。